第266章 我們等得好苦!

越向北走越是荒涼,四周全是起起伏伏的小山,黃沙遍地,看不到一點綠色。

已是三月,正是春暖花開的時候,在這西北苦寒之地卻看不見一點春天的影子。由於鹽堿度過高,地面黃沙不時會泛出白色,與累累白骨混在一起,仿似鬼域。

多日行軍,宋軍已經麻木,人人面無表情,神色木然,沿著白骨鋪就的路一直前行。

今日要在離清遠軍五裏的地方紮營,明天拂曉攻城。許懷德心提到了嗓子眼,騎在馬上不時注意大軍神色。軍無戰心,一不小心就會四散奔逃,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一路上見不到一個人影,還好也沒有發生意外。離著清遠城越近,許懷德的心情越是復雜。一方面他也怕到了城前之後要與敵廝殺,另一方面不見人影是好事,往常行軍到了番境腹地,總是被蕃部的散兵遊勇襲擊,煩惱不堪。

午後大軍出了小山連綿的地區,進入清遠軍所在的平坦之地。清遠軍當群山之口,設立之初防的是黨項軍從北進攻,是以城在這片平地的北邊,離著尚有十裏之地。

許懷德緊張地幾乎喘不過氣來,擡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然後伸頭北望。這裏已經位於瀚海深處,荒無人煙,又無草木,隱約中好似可以看見遠方清遠軍城池的影子。

前方散出去的偵騎飛馬過來,向許懷德叉手行禮:“大帥,前方兩裏之內並無人影!不見賊軍,也不見此地百姓,好似沒有人的地方一般!”

許懷德想了一想,實在想不出為什麽這麽詭異,對偵騎道:“你們再前一點,探到五裏之外。不管有沒有什麽異常,都立即飛馬來報!”

偵騎叉手應諾,撥轉馬頭,兩腿一夾,飛一般地去了。

時候還早,五裏之地很快就到,許懷德也不急著行軍,就在山口整理部伍,開始排陣。

禁軍行軍除非分成幾股,有前鋒有後衛,如果聚在一起,都是主將在前。而且鑒於五代牙兵的教訓,主將沒有親兵衛隊相隨,也沒有特別直隸主將之軍。這兩個特點,直接導致大戰中主將很容易戰死或被擒。而禁軍又是靠嚴格的階級法整編在一起,主將一去,大軍很容易崩潰。三川口之敗,這一點表現得特別明顯。其實當時宋軍人數少於元昊,但戰力卻未必相差多少,劉平和石元孫兩人的失陷對結局影響非常大。

隴右軍中用了新軍制,每一級統兵官都是有親兵隊的,徐平自己也有都護府直轄的一軍。不過親兵隊不是統兵官私兵,只是直隸統兵官的軍隊,戰時一直跟在他的身邊。徐平曾經建議其余禁軍也這樣改,朝中有贊成的有反對的,許懷德的這支大軍還沒有改過來。

主將在前,固然可發身先士卒激勵士氣,但也特別危險。一出山口,許懷德立即把全軍結成大陣。不再使用行軍隊列,而是結陣前往五裏外的宿營地,是他也要考慮自己性命。

排陣尚未完畢,派出去的偵騎已經飛馬趕回。與上次不同,這次帶了一個人來。

到許懷德面前,偵騎叉手唱諾:“稟大帥,五裏之外見到這個人,自稱是清遠軍主將番賊李團練的伴當。這廝帶了幾個男女,在那裏擺起香案,說是要迎王師。賊人奸詐,小的不敢信他的話,生怕引我軍入伏,是以帶來見大帥!”

許懷德看著偵騎,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擡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又看看偵騎,道:“你再說一遍?這廝帶了夥男女在那裏做什麽?”

偵騎卻不知道自己這句話把許懷德嚇著了,只好又重述一遍。

許懷德一催馬,突然到了偵騎帶來的那人面前,厲聲喝道:“你且說說,到底是如何一回事?若有半句虛言,灑家立斬你於軍前!”

那人嚇了一跳,在馬上渾身發抖,急忙叉手:“太尉,小的沒有半句虛言!小的名喚李節,是清遠軍裏李團練的族人。清遠軍以前全靠左近野狸十族的蕃落兵把守,天都山一戰後他們一哄而散,逃到山裏不見蹤影。現如今城裏李團練只帶五百兵,多是老弱,如何敢抗衡太尉大軍?這城是附近要害之地,團練思索,上朝必派大軍前來收取,早就備好香案以迎王師。只是左等右等,今日才等到太尉帶大軍前來。”

許懷德心裏翻江倒海,實在無法形容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的心情。自己擔驚受怕,路上還挨了三十軍杖,原來只是來接收一座空城?突然之間,他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過了好一會,許懷德才強自平息心神,問李節:“你們團練獻城,不怕威州的昊賊?那裏離清遠軍只有二日路程,他帶上兵馬,頃刻間就能殺過來!”

李節一頭霧水,看著許懷德道:“昊賊已是自身難保,哪裏還能夠顧及我家團練?六日之前曹太尉已統大軍過折姜會,現在想來已把韋州團團圍住也!那時團練也曾派人去,曹太尉言清遠軍是許太尉行軍駐足之處,自己不便派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