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二(終卷) 定鼎 第四十七章 新帝之謀(第3/4頁)

“七月上旬,有山民越蜀山入渝州,自稱受內侍使張晏所遣,要求見曹督。曹督見之,得看此詔。曹督知此事非同小可,特遣季衛來許昌,與諸位大人商議……”

聽任季衛這麽說,元歸政便知道這血詔多半是假的。張晏再蠢,能派人出江寧,也應該先來許昌,怎麽可能舍近求遠,先派人潛往渝州聯絡?退一萬步說,就算這封血詔是真的,林縛不廢永興帝自立,這血詔跟廢布一塊有什麽區別?林縛在荊襄備有重兵,曹義渠敢率兵馬沿峽江東進嗎?曹義渠叫任季衛隨身帶著血詔,無疑也表明他對血詔的輕視態度。

“林縛專擅惹得怨聲載道,也是天下皆知之事。但是這封血詔非同小可,雖說是帝親書,但沒有用印,外人說這是假,我們又怎麽去辨其是真的?”董原問道。

“雖說帝詔此時已經無法出京,但想來諸位大人身邊應存有帝以前所發的詔書。即便沒有用印,是真是假,比對便知。”任季衛說道:“再者,詔之真假,不在外人怎麽看,而在於董大人心裏以為此詔是真是假……”

董原忍不住要笑,任氏四傑的老三任叔達便以偽造古人書筆而聞名,這時候糾結血詔的真假也沒有丁點意義。任季衛拿出血詔來,只是表明曹家在將來的形勢發展中有意掌握主動。

董原並無意直接跟任季衛深談,宴過之後,便與劉庭州先離去,而將元歸政留在驛館裏陪同任季衛。

過了子時,元歸政才跟任季衛告別,來行轅見董原,劉庭州也在董原的行轅裏等著元歸政過來。

“倘若林縛廢帝自立,曹家有意在渝州另立新帝,希望許昌能共擁之……”元歸政說道。

“任季衛有說曹家有意立誰?”劉庭州焦急地問道。

雖說永興帝及其二子都給軟禁在江寧,但元越高祖一脈歷經十三代的繁衍、傳承,“鑒”字輩的宗子就有兩千余人。“鑒”字輩宗子雖說在燕胡南侵後給誅殺了大半,但依舊有好幾百人分散各地。雖然跟慶裕、德隆、崇觀、永興四帝的血脈親緣有近有遠,但這些宗子至少都是元越子孫,倒不愁找不到擁立的對象。

劉庭州對元氏忠心不改,甚至想籌劃使永興帝二子逃出江寧,但此計所行甚險,即使擁立其他元氏子弟,他也是極重視血緣之親疏。

董原才不會在意擁立的對象,不管誰都不過是個傀儡。董原眼睛盯著鋪在長案上的地圖。

曹家在蜀地鞏固根基,也就兩三年的時間,還談不上根深蒂固。麾下兵馬也就恢復到十三四萬人,甚至還不及其據關中鼎盛之時,更不能跟淮東四十萬精銳相比。但曹家敢有另立新帝的野心,說到底還是依仗川蜀的特殊地形。

川蜀才是真正的四塞之地,淮東打不下關中,要想對川蜀用兵,只能從荊州、夷陵沿揚子江西進入蜀。渝州以東的峽江通道十分的狹窄跟險峻,曹家只要在峽江的上遊,在渝州以東諸城填以三五萬精銳,就能將淮東精銳封堵在川蜀之外。淮東兵馬再多,再精銳,想強行破開峽江天險,也是極其艱難。更何況淮東在北面還要受北燕在山東、關中兵馬的牽制,也沒有可能全力對川蜀用兵。

另外,就是川蜀要比關中富庶得多。

關中雖是六朝立都之地,但從陳朝起,關中就因耕殖過度而日益敗廢,三年一小旱,五年一大旱,涇渭等水不旱也是小大澇不斷,使得關中近二三百年來已成西北苦寒之地。關中雖最多時擁八百萬之民眾,但實際的軍事潛力不強。而兩川,僅川西壩子就有三四百萬畝良田,三四十萬戶人家。

曹家入蜀後,就不差養兵之糧,差就差根基之不足。故而曹義渠才考慮在林縛篡元之後,不急於自立,而是要另立元氏子孫為新帝,籠絡兩川的人心——林縛行新政,幾乎把舊有的士紳勢力都得罪幹凈,江淮浙閩及兩湖的士紳階層無力反抗林縛所推行的新政,但兩川等地的士紳則生出抵觸之心,實際使得曹義渠在渝州另立新帝具備人心基礎。

董原也是無比羨慕曹氏所具備的天然優勢,他要是能占據川蜀這麽有力的地形,統治四五百萬蜀民,即使不能取天下,保一角之地還是有把握的。

對曹義渠有意在林縛篡立之後,在渝州另立新帝,董原只是苦笑一下,說道:“曹義渠倒是野心不小啊,也想學淮東‘奉天子以令不臣’!”

“林縛有篡位之心,天下可共擊之!”劉庭州說道。

劉庭州不會天真到不知曹義渠的野心,但林縛真要廢帝另立新朝,他就只能指望據川蜀之險的曹家能另立新帝,保存元氏的正統血脈……

董原擡頭看了劉庭州一眼,對劉庭州他也是略感頭痛,這個老家夥,甚至想唆使許昌清君側。董原不叫劉庭州與任季衛多接觸,就是怕劉庭州主動將許昌的底子賣個幹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