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戰機!戰機!

得到主公將在下月攻取益州的消息之後,關羽一連幾晚處於難眠的興奮之中。主公不僅是主公,還是他的大哥。如果主公此舉順利,從此得到西川,也就有了取天下的根基。他為大哥高興的同時,也有一層為自己得意的意思。雖然當初大哥借荊州時,曾允諾過孫權,“取西川即還荊州”,他關雲長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可是荊州北據漢、沔,東連吳會,一旦和巴蜀相連接,就會成為西川的門戶,成為大哥奪取天下的最佳據點。到時,荊州的戰略位置不但不會削弱,而且會得到增強。到時他要規勸大哥不要歸還荊州,而且要以荊州為據點,北擊曹操,東遏孫權,一圖天下。想到這裏,他恨不得喚醒熟睡的守城將士,連夜為大哥厲兵秣馬!

這天清晨,和剛剛過去的好幾天一樣,他早早地醒來之後,故意在床上躺了一會,直到起床號吹響,才迅速沐浴更衣、穿盔戴甲,並速傳兒子關平,讓他早上操練時和自己過招!做完這一切,他又在心裏思忖了一會,今天,主公正式借兵的信使該到了,到時他到底借多少兵,該給荊州留多少,想到這個連日來已反復考慮多次的問題,他一面沉思,一面露出慣常那種驕矜的微笑,就是那種足夠自信、成竹在胸者才會有的微笑。

卯時整,太陽從厚重的雲朵裏才露出一縷光亮,關羽已經在和兒子關平在校場內廝殺起來。在他們四周,將士們的拼殺打鬥聲此起彼伏,熱騰騰的殺氣迷霧般在空中蔓延。關羽胯下站著那匹著名的赤兔馬,手上立著那把青龍偃月刀,站在校場東頭的身姿,像一座巍然屹立的山峰。而關平,則立在校場的西頭,身騎一匹鬃毛如雪的汗血寶馬,手提一柄紫金大砍刀,像一只剛剛沖下山頭的猛虎。

“殺——”

幾乎是同時,父子倆大喝一聲分別從東西兩端沖來。“哐——”兩柄戰刀在空中互相碰撞,迸出閃亮的火星!因為攻防相當,雙方暫時都沒撈到好處,兩匹駿騎很快交蹄而過。不過很快,父子倆幾乎同時勒馬回首,再次惡鬥在了一起。

即便是離他們最遠的士卒,也能看得分明,這兩父子是鉚足了勁,真刀真槍、你死我活地拼殺,他們每一個的招式都鮮見虛空,每一次搏擊都是生死相拼!

然而即便攻殺如此激烈,這父子二人卻沒有放棄在間隙交談的機會。關平瞅關羽往左邊疾走,便一個挺身砍向父親的右肩,並邊砍邊向父親稟道:“父親,江東細作來報,孫權未改初衷……”

關羽往後一仰,眼見關平的刀鋒落空,舉起青龍偃月刀朝關平迎頭便劈。

“接著說!”他大喝,聲音響若洪鐘。

關平沒有閃避,反而迎面朝關羽胸前猛撞而來。“魯肅當著江東眾將的面,向孫權稟報了父親拒婚的全部經過,還當著所有人的面說出東吳除了婚娶再無安邦良策、虎女焉嫁犬子,所有將軍聞言大怒……”

關羽也沒有閃避,而是提起刀來,對準兒子的脖頸,狠狠劈了下去。“怒了?怒得好!怒得好啊!”他感嘆著,手上的青龍偃月刀揮舞得更加迅疾。

“但孫權再次重申,妄言取荊州者,斬!”關平不得不低下頭去,躲開父親的大刀。

“哼哼!我看,這才是孫權故作妄言!”關羽揮舞著青龍偃月刀,那刀鋒時刻咬合著關平的刀鋒。

“呂蒙當時脫口而出――庸主!”關平不得不繼續攻殺,但是從速度和氣勢上看,他的主要心思已經轉移到了談話上。

關羽的大刀卻越來越快,逼迫得關平到處閃避。“哈!哈!哈!”關羽興奮地大笑,那笑聲裏似乎充斥著無限快意。

“孫權一箭射來,當場射死了呂蒙……”關平卻已經鎮定下來,開始向父親揮刀反攻。

關羽一怔,手上的反應立刻就慢了半拍,只能勉強在空中架住關平的長刀,他的臉上露出不勝驚詫的表情。“什麽!射死了?!”連語氣也是驚疑不定的。

“千真萬確,細作親眼看見,呂蒙心口中箭,隨之倒下,再未起身。”關平很有把握地回答。

“哦!”關羽不禁沉吟起來,臉上的表情由驚詫轉入了深思。“呂蒙是江東勇將,日後有望掌軍的。孫權竟然射死了他!這事兒倒有些不同尋常!那細作可是真正看清了?”

“說是看清了,說是親手、當眾!”

關羽放下了青龍偃月刀,勒住了赤兔馬,臉上沉思的表情裏漸漸有了一縷感嘆的味道,他微微地嘆息著,眼睛裏露出兔死狐悲的傷感。猛將又如何呢?生死之命,還不是在主公的一念之間?

關平將父親的表情看在眼裏,知道這時不該說話,也就相陪沉默著。

天色漸漸亮了,晨曦慢慢散開了朦朧的外衣,地平線在不遠處的天際清晰地顯現了出來。遠遠的,校場的士卒們看見,有一隊風塵仆仆的人馬影影綽綽出現在校場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