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新會慘敗

新會戰役從六月開始一直打到九月,在這三個月的時間裏,李定國的病一直沒好,而鄭成功又推諉不來,尚可喜也就沒什麽好客氣的了,他看出新會的得失直接關系著省會廣州的安全,自五月間先後派參將由雲龍、右翼總兵吳進忠等人率部入城協助防守。

九月,尚可喜、耿繼茂還親自帶兵前往江門,加強廣州南面和西面的防務。

而明軍方面指揮作戰的只是李定國的部將吳子聖。

李定國數萬大軍頓兵在新會城之下,屢攻不下,士氣漸沮,軍心開始出現懈怠。

甚至,軍中瘟疫盛行,士氣頹萎,病死枕藉,李定國已有退意。

此外,還有一個最現實的問題,《孫子兵法·作戰篇》中說:“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糧不三載,取用於國,因糧於敵,故軍食可足也。國之貧於師者遠輸,遠輸則百姓貧;近師者貴賣,貴賣則百姓財竭,財竭則急於丘役。”李定國這樣勞師遠征,久戰不下,財困民窮,已犯了兵家大忌,這仗再打下去,只能把明軍拖入一個戰爭的泥潭,且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戰事的推進,清廷方面也不會坐視不理,滿洲援軍將會自北而來,李定國取勝的機會也就更加渺茫了。

十月初,李定國的病情稍有起色,他感到時不我待,決定孤注一擲,親統大軍猛攻新會——行不行就看這一把了!

十月初三日,李定國抵達新會,掘地道攻、發大炮轟、伐木填濠、用雲梯攀城,各式各樣攻城手段都用上來,但,欲速則不達,李定國攻得越急,守城清軍必死之心越強烈,負隅頑抗,死守城池不失。

新會被圍日久,城內糧食早已告罄,在李定國的急攻之下,城中清軍獸性大作,大肆屠殺居民為食。

《新會縣志》記載:“蓋自被圍半載,饑死者半,殺食者半,子女被掠者半。天降喪亂,未有如是之慘者也。”

十一月初十日,清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繼茂再次統兵入援新會。

十二月十四日,清廷發來的靖南將軍朱馬喇等率滿、漢兵也趕到了新會。

入援的清軍會兵一處,結起連珠硬寨,共同發力,向李定國軍發起總攻。

戰事異常激烈,雙方反復拉鋸,一直持續了四天三夜,呈白熱化狀態。

到了十八日,李定國軍的糧草補給出現了問題,終於不支,全線潰敗。

清軍乘勝追擊,李定國軍自高州退入廣西,此前所收復的廣東州縣和部分廣西地方再次淪入清方之手。

第二次廣東戰役與第一次廣東戰役不同,第一次肇慶之戰時間較短,退兵時是審時度勢後的主動後撤,兵力損失不大,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這一次新會之戰曠日持久,兵力、財力、輜重、糧草,耗費巨大,退走時乃是被動的戰敗而走,被清軍在後追擊掩殺,死傷無數。

所以,經此一役,不但李定國精心籌劃的恢復廣東、進取江南戰略完全失敗,他的兵力也損失殆盡,短期內再也無力組織起重大戰役,南明復興的希望就此破滅。

鄭成功所派出的援師雖然一路磨磨蹭蹭,但誠如鄭成功在信中所說“茲屆孟冬,北風飆起”,正值順風,無論這支援軍是如何地刻意拖沓延遲,老天爺還是在十二月初把他們送到了距離虎門南面二百余裏處的佛堂門外。

林察雖然偵知李定國正在新會與清軍激戰,但他還是按兵不動,在佛門堂逗留不前。

這一逗留,不是一天兩天,也不是一月兩月,竟然逗留到李定國大軍戰敗西撤後的第二年(順治十二年,公元1655年)五月,這才拍拍屁股,施施然返回廈門。

無論是明方還是清方,從留下的档案和記載來看,在李定國發起第二次廣東戰役期間,鄭成功雖然派出了軍隊,卻沒有參戰意圖。

其實,鄭成功寄希望於能與清廷達成“比於高麗”和談是根本不可能實現的,清廷始終只同意許他高爵厚祿,決不答應給他以相對的獨立性。

而在和談破裂時,鄭成功也在給父親鄭芝龍的信裏盡吐真言:“清朝若能信兒言,則為清人,屈於吾父為孝;若不能信兒言,則為明臣,盡於吾君為忠。”

顯而易見,他的內心想法是:明、清兩方誰能讓他割地自雄,他就奉誰正朔。

他也曾經給跟隨鄭芝龍一起投清的二弟鄭世忠寫過一封信,信中明確表示:“夫虎豹生於深山,百物懼焉;一入檻阱之中,搖尾而乞憐者,自知其不足以制之也。夫鳳凰翺翔於千仞之上,悠悠乎宇宙之間,任其縱橫而所之者,超超然脫乎世俗之外者也。兄名聞華夷久矣,用兵老矣,豈有舍鳳凰而就虎豹者哉?惟吾弟善事父母,厥盡孝道,從此之後,勿以兄為念。噫,漢有子瑜而有孔明,楚有伍尚而有子胥,兄弟之間,各行其志,各盡其職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