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自作自受

曲江河畔。

曲江真正熱鬧的時節在於春秋兩季,春季的萬物復蘇,秋季的純凈氣爽,毫無疑問是出遊的旺季。

現在正值夏日,在這炎熱的時節,繁花似錦的曲江也顯得冷清,江岸上往來的多是商船客船,唯有少數個別泛舟遊玩的文人墨客,躲在船艙裏喝酒怡情。

楊矩、姚彝、姚異等人已經如約到了,他們藏身在陰涼的樹下,目光時不時的飄向河岸,那裏鶯鶯燕燕的,受邀而來的歌姬們聚在一處,說說笑笑,使得這酷熱的時節多了幾分的清涼。有心人可以看出來,他們的目光並非是那百花綻放之處,而是河岸邊沿唯一一道靚麗的身影。

嬌陳!

身為長安第一名伶,她所在之處,注定是焦點的存在,沒有人願意做配角,注定她是孤立在外的存在,獨自一人眺望著曲江,恬靜自然似乎與山水融合在了一起。

楊矩、姚彝、姚異哪一個不是花叢中人?對於嬌陳這名動長安的第一名伶,豈能沒有覬覦之心。只是嬌陳的名氣太大,水火不浸,情商極高,戒心又十足,一直讓他們止步於前。

尤其是姚彝、姚異兩兄弟,他們向來仗著老爹大唐第一相的勢頭,恣意妄為。大有我爹是姚崇,誰能奈我何的架勢!可念及前日自己落荒而逃,心生憤慨難平,煩悶至今。

兩人已經約好,要在此次出行,讓嬌陳知道他們兄弟的厲害。他們兄弟二人在心底已經盤算過了。此次楊矩邀請的好友中,雖說人人地位在他們之上,可真正能讓他們忌憚的只有李隆業一人。

除了李隆業敢不給他們面子,其他人都沒那個膽。而李隆業久經花叢,是平康坊的常客。他的喜好人所共知。這位李家五郎向來喜歡真刀實槍的玩耍,對於嬌陳這樣的清倌人並不鐘愛,熱情豐滿的經驗十足的胡姬才是他的目標。

這除去了李隆業,嬌陳自然而然是他們兄弟二人的,就算在貞烈的女人,今夜也要讓她變成蕩婦……

念及此處,兩兄弟忍不住淫笑連連。

“來了!”楊矩瞧著前方,領著眾人上前迎接,見李隆業與裴旻並騎而來,兩人說說笑笑,關系親密,神色有些不安。他與裴旻不熟,可如今朝堂上誰不知裴旻的名,記得他的模樣。裴旻手握禦史台權柄,而他作奸犯科,瞧著他不免有些心虛。

姚彝、姚異卻不識得裴旻,他們只聞其名,而不見其人,心底好奇是誰與李隆業走的如此近?不要壞了他們的事情才好。

李隆業、裴旻來到近處。

李隆業下馬指著裴旻道:“這位不用孤介紹了吧,我大唐唯一的文武狀元,孤王的好友禦史中丞裴旻,受孤王的邀請一並來了。多添一人,大將軍沒有異議吧?”

楊矩心頭一跳,卻見裴旻的目光望向了那河岸旁的嬌陳,動都不動的,會意一笑,安心道:“久聞裴中丞大名,只是無緣相識,能夠請到裴中丞如此英傑,自然樂意之至。”

裴旻收回了目光,客氣回應,為了打消楊矩的疑心,他要做的就是為嬌陳而來的。

姚彝、姚異兩兄弟聽來人竟然是裴旻,表情就跟吃了屎一樣難受,均想:難不成千般算計萬般準備就這樣告吹了?兄弟兩人的眼中充滿了不甘。

正主李隆業已到,一行人往花船行去。

上了花船,李隆業站在船頭,笑道:“這天氣越發悶熱,才七月末,以讓人難以忍受,也不知八九月是什麽光景。孤向來閑不住,可現在這個時節,動一動又受不了。也虧得大將軍會挑地方,竟想到去隴右秦原跑馬獵鷹,可以痛痛快快的暢玩兩日,不辜負這兩天連休。”秦原位於秦嶺西北山脈的山腳,那裏是一片廣闊的山坳草原,三面都是大山,日照不進,是天然的避暑地。

楊矩討好道:“正是考慮這悶熱的原因,想著休假時間充裕。一來避暑,二來也可以練習騎射,戰事來時,能為國家出力。”他說的大義凜然,真的擺出一副忠臣的模樣。

這論及官員福利,縱觀歷朝歷代,唐朝的官算得上最好的。不但俸祿高,節假日也多的讓所有朝代項背。根據統計,唐朝一年三百六十余日,休假日便占據一百五十余日,各種大節小節都有休假。七月三十是地藏節加上十日一休沐的旬假,以及今日的早退,他們有足足兩天三夜的時間可以遠行遊玩。

裴旻聽了心底不屑,卻也不得不承認,這楊矩卻有幾分巧心思。能夠抓著這細微的機會,邀請李隆業、姚彝、姚異等人充當擋箭牌,瞞天過海。只是這心思,用錯了地方。

一行人上了楊矩租借來的花船,這花船比當初進士遊湖時的花船要大上許多,足足高達四層,近乎五丈高。

李隆業身為王爺,獨占第四層,楊矩、裴旻、姚彝、姚異等隨行遊玩的官員居於三層,嬌陳一行歌姬住在第二層,最下一層自是花船船員以及隨行護衛居住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