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歷史的審判(第8/14頁)

卡爾:我無可奉告。

希特勒還想在秋季演習問題上將卡爾逼入困境。秋季演習是個掩人耳目的說法,特指在舉行暴動幾周前準軍事組織同國防軍合並一事。卡爾知道些什麽?何時知道的?每次重要提問卡爾都拒絕向希特勒透露任何情況。

時間就這樣一小時又一小時過去了,直到陸軍學校的外面天色已經黑了下來。隨後卡爾采用的“刺猬戰術”(一家德國報紙這樣寫道33)進一步升級。他拒不直視希特勒和任何其他質問者,毅然坐在證人席上面對律師,背對著法庭上的其余人士。

律師們漸漸地從卡爾口中套出了有關他計劃成立的德國執政內閣的更多細節。審判現場目擊者們驚訝地發現,就政權更叠一事同卡爾磋商,或者相互磋商過的人士包括魯爾地區著名商人弗裏德裏希·米努克斯,東普魯士貴族、政治家威廉·馮·蓋爾男爵,右翼泛德意志聯盟領導人海恩裏希·克拉斯,以及德國軍界兩位最知名人物阿爾弗雷德·馮·提爾皮茨海軍總司令和萊因哈德·舍爾海軍上將。有關情況變得越來越明朗:1923年秋季,即使希特勒沒有搶先倉促笨拙地舉行暴動,德國也很有可能爆發其他形式的政變。無論是由巴伐利亞執政三雄成立執政委員會,還是由澤克特將軍在柏林成立一個由商界和軍界人士組成的陰謀集團,推翻議會制的勢力都很大,而且分布廣泛。34“當時正在擬訂一個旨在改變德國憲法的重大行動計劃,而且這個計劃有可能現在仍然會得到極端民族主義者的贊同。”倫敦《泰晤士報》這樣寫道。35

在卡爾出庭作證的最後一天,希特勒無法抑制自己對卡爾那種回避反應表現出的沮喪情緒。他屢次就啤酒館暴動之夜他們在一起真誠握手一事向這位主任專員施壓,描繪出一幅卡爾把左手放在他們緊握在一起的右手之上的動人畫面。“你第三次同我握手,”希特勒堅持說道,站在距卡爾只有一碼遠的地方,嗓門越來越高:“你第三次握著我的兩只手!”

緊接著希特勒喊了起來:“我在這裏撒謊沒有?”

法官奈德哈德:請不要激動。證人會回答的。

希特勒:(厲聲高叫,揮舞著雙手)我是不是騙子?

卡爾:我只能再說一遍,我確實不記得曾經同希特勒握過手。36

雖然卡爾固執地抵禦著希特勒的誘脅,穩紮穩打地在法庭上斥責希特勒,但是在證詞陳述結束時他看上去仍然像是丟了魂似的,無精打采。這位身材五短之人在椅子上直往下縮去,頭耷拉在兩肩之間。有位記者將其稱為“少見的痛苦場面”。37

希特勒在找洛索將軍算賬之前,必須聽完漢斯·裏特·馮·塞瑟爾的證詞陳述。塞瑟爾在暴動前擔任巴伐利亞州警察部隊總指揮。塞瑟爾49歲,同洛索一樣也具有完美的軍人風範,身材細長,留著光頭,也有自己的黨派歸屬。但是他的證詞毫無故作姿態、激烈爭辯之處,更沒有冗長的政治性的開場白,給人以耳目一新之感。同洛索一樣,塞瑟爾也表示起初覺得希特勒這個人很有魅力。但是當他看到這位納粹“鼓手”一味地狂妄自大,最終竟然組織“非法的團夥攻擊”行動,要舉行暴動時,他對希特勒的印象便一落千丈。同巴伐利亞執政三雄中其他兩人一樣,塞瑟爾也表示反對過希特勒進軍柏林的計劃。“我們沒有重炮,沒有飛機,沒有毒氣防護裝備,只有一些心甘情願的愛國人士。他們最終只能在敵人的毒氣進攻中倒下。”塞瑟爾在證詞中這樣陳述道。他認為,進軍柏林會“使法國、波蘭和捷克斯洛伐克動員起來”,共同對付德國。

塞瑟爾屢次對希特勒及其他被告的證詞提出異議,稱之為“捏造事實”。塞瑟爾的法庭陳述語言尖刻,但並無輕蔑之意。其現場發揮在法庭公眾輿論中提升了執政三雄的可信程度,削弱了希特勒的強大沖擊影響力。“他講的都是肺腑之言。”有位論者說。塞瑟爾直截了當地否認希特勒對於暴動事件的陳述,既能暢所欲言,沒有引得希特勒大發脾氣,也沒有同律師展開一番爭論。納粹領導人再次敗下陣來。

星期五那天,洛索將軍再次出庭接受質問。那一周使希特勒大失所望,他並沒有取得多少進展。除了在星期四沖著卡爾短暫地大嚷大叫以外,希特勒一直是個陪襯人物,而執政三雄則成為新聞界爭相報道的人物。希特勒曾經說過:“我的整個一生可以概括為不斷努力去說服別人。”38眼下又到了應該說服別人的時候了。他需要再度反守為攻。星期五有可能是一周之內法庭上最為緊張激烈的一天。

一開始洛索就擺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勢,帶著一種下命令的口氣。他在站立式講台前面來回踱步,先向前走三步,再向後走三步。辯護律師見此情景不由得怒氣上湧。“可以說他一邊踱步,一邊拋出他的答話。”有位記者描述說道,“他說話的聲音像是擴音器裏放出來的一樣。”另一位記者說,洛索簡直把法庭當成了閱兵場。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