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叛國罪審判

1924年2月26日,一個飄雪的星期二,對於阿道夫·希特勒的叛國罪審判在慕尼黑開始了。

律師、記者和陪審團抵達了國防軍原陸軍學校,看到那裏的情況酷似軍事包圍一樣。為預防民族主義準軍事武裝力量發動暴力襲擊,或者希特勒的狂熱支持者舉行遊行示威,審判庭大樓四周部署了一支由頭戴鋼盔的國防軍士兵和巴伐利亞州警察部隊署組成的分遣隊。這座粗陋不堪的黑磚建築物被臨時征用為巴伐利亞州人民法庭,同時也用作羈押希特勒和其他一些被告的臨時監獄。2有位親臨審判現場的目擊者稱,“那天出奇地冷”,要靠跺腳、往手套裏吹呵氣取暖。士兵們在鋼絲網和坦克障礙物圍成的警戒線後巡邏。慕尼黑當地一些愛打趣的民眾將這種軍事封鎖地段稱為“占領區”——這是拿法國入侵德國魯爾區一事來開玩笑。還有一些人將陸軍學校形容為戒備森嚴的“羅馬城堡”。3

這幢古老建築曾經是19世紀巴伐利亞州一所軍校所在地,後來又成為國防軍軍校大樓。檢查哨要求每一個親臨審判現場的人必須在這幢古老建築前面兩次出示身份證件,接受武器檢查。這裏還專門騰出一個房間對女性進行搜身檢查。《紐約時報》曾這樣報道說:“那些一提到審判就無比興奮的婦女們,完全沒有想到所有人必須接受一次搜身檢查然後才能進入法庭。她們的頭發、帽子、錢包、袖套甚至襪子都被一一檢查,看看裏面是否藏有匕首、手榴彈、炸彈以及不符合要求的帽針等違禁品。”4

《紐約時報》並不是報道此次審判的唯一一家外國媒體。據一家瑞士報紙報道,除英國《泰晤士報》和法國《巴黎時報》外,還有將近50名外國記者到場。“那些天裏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慕尼黑。”但對於德國人來說,這只能算是一個壞消息。“毫無疑問,外國人讀到或者了解到的關於此次審判的所有情況都被用來攻擊整個德國。”慕尼黑一位專欄作家哀嘆道。5

當然,德國記者數量最多。當時的軍事法庭由以前的軍官食堂改建而成,共有120個觀察員座席,記者擠占了其中60席。然而這遠遠不夠。在大廳下面,又增建了一個新聞記者室,裏面擠滿了換班的同事、秘書和信差。一名德國記者抱怨說,法庭官員僅僅安裝了五條電話線,並將這些線路都據為己有。“對於報紙及其廣大讀者來說,什麽可用的資源都沒有。”在接下來的幾周中,信差們要身手敏捷、滿懷熱情地將報紙復印件由法庭送到記者室。當天有關審判現場的不同版本新聞報道及時地刊登在慕尼黑、柏林,以及其他地區快速發行的報紙上。

國防軍軍校坐落於布魯騰堡大街上。它之所以被選為多年來慕尼黑最為轟動的法庭審判場所,是因為這裏遠離擁擠的慕尼黑市區,更易於包圍或守衛。此外還有一個原因:這個學校空無一人。由於該學校500名軍官學員滿腔熱情地參加了希特勒組織的暴動行動,國防軍高級指揮官馮·澤克特將軍6關閉了慕尼黑的軍校,把學校遷到了圖林根州的一個小鎮上,因為在那裏,軍官學員會安分一些。7在這場未遂的政變中,曾經心甘情願受希特勒控制的軍校,現在已經將希特勒牢牢地控制住。此刻希特勒正被羈押在一個軍官學員房間裏,等待著影響他余生的法庭審判。

他將與另外九名暴動者共同接受審判,包括戰爭中的英雄魯登道夫。克裏貝爾上校、韋伯博士等人都和他一起被關押在陸軍學校二樓。他們的日子過得不錯,每人一個單人房間,飯菜到時候就會端到大廳中間鋪著白色桌布的餐桌上。如果他們願意的話,每天還可以在軍校院內的戶外活動兩個小時。與希特勒、魯登道夫、克裏貝爾和韋伯一起接受審判的被告包括羅姆上尉、恩斯特·波納、威廉·弗裏克、威廉·布魯克納、羅伯特·瓦格納,以及魯登道夫的繼子海因茨·佩爾納等人。其中一位被告,慕尼黑警察局前局長總長波納舊疾復發,差點無法接受審判。希特勒像往常一樣,又收到了大量禮物。昔日他身邊的兄弟——恩斯特·漢夫施丹格爾,帶著4歲的兒子埃貢前來探視他。希特勒讓這位興高采烈的小男孩隨便挑揀那些雜亂堆放在房間裏的糖果和糕點。8

此時距希特勒發動暴動慘敗已近四個月。從理論上講,他面臨著接受叛國罪的審判。實際上他已經承認了自己的所作所為。但人民法庭訴訟的目的並不僅僅是證實他有罪或清白。這位主要被告願意扮演救世主的角色,竭盡全力地將法庭對於他的審判改編成一出與德國未來以及拯救祖國息息相關的道德劇。他要在擠滿了記者的法庭上將自己推銷給他曾擁有過的最多觀眾。到那時為止,他在德國的大部分地區仍然默默無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