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斯人遠去道且長(二)(第2/2頁)

人才的匱乏,讓王安石有了改革科舉的心思,也讓他不會放過一個可用之才。韓岡知道自己的表現太好了,如果沒有他後來的那番建議,憑著他在那天的會談中前半段的言辭,恐怕在秦州待個兩三年,就會王安石找借口調入中樞去。這與韓岡最初與變法派劃清界限的計劃不符。雖然他如今已經決定加入變法派,也想幫王安石安安穩穩地實現變法,但他覺得還是做個外圍成員比較安全。

在韓岡看來,新舊黨爭的結局短期內必然以王安石勝利而告終,但並不代表他們能一直勝利下去。商鞅也是得意了二十年,最後卻被車裂。既然如此,就不能與變法派走得太近,至少不能成為新黨的核心成員,所以他才會一咬牙,在王安石他們心中留下心機深沉這個印象的原因。

在韓岡想來,既然王安石此前一直維護著朝局不向黨爭方向滑落,那他對行事毫無顧忌的人物,就不會什麽有好感。韓岡就是通過搜集來的情報,了解到這一點,才會這麽去做。而效果也出乎他意料得好,甚至讓韓岡預備的許多後續手段都失去了表現的機會。

不用再等人,韓岡領頭在城南驛的驛丞那裏交接登記過後,一行人便上馬啟程往城西去了。

韓岡離京的這一天,就在今科禮部試的前一天。不知為何,參加科舉的雖然僅僅是幾千名來自全國各地的士子,但京中街巷上的氣氛卻莫名其妙地緊繃著。

韓岡高坐在馬上,望著喧鬧聲比平日減低不少的集市,心中暗道,“當真是跟高考一樣嗎?”

韓岡還記得千年後的高考,那三天,每一個城市都是一樣緊張,凡事考生優先,如果有哪個司機不開眼,在考場門口按下喇叭,他的車子都很有可能被憤怒的考生父母給掀翻掉。

不過科舉雖然很被看重,但開封城中並沒有專門的貢院。第一次聽說這件事時,韓岡是深感意外,難道他前世曾經參觀過的雞籠一般考房,此時還沒有出現!?而他得到的回答,是此前每一科的禮部試,泰半是借了太常寺、國子監或武成王廟來充作考場。

行至禦街之上,一行人又下馬換了步行,沒人能在橫穿禦街時還騎著馬。韓岡順著禦街向南望去,在最南面,近著開封城南城門南薰門的地方,是熙寧三年庚戌科的考場,也就是國子監。

就在前幾天,韓岡還甚有興致地去了位於城南的國子監看了一看,只是立刻就被守衛的兵卒給瞪了回來。皇宋的最高學府已經被近千兵卒圍了裏三層,外三層,水泄不通,但凡有人想靠近,便立刻會被驅走。守備之森嚴,比起禦史台的大獄怕也是差不離了。

按照自本朝定鼎以來,逐步確立的科舉制度。每一位主持科舉的考官,都在確定了差遣之後,直接去考場住下,周圍又用兵將圍定,只有耗子能出入,人卻不行。這樣的制度稱為鎖院。而今科的主考官王珪等人,早在月前便已定下,到現在已經在國子監內住了快有一個月了。

坐上一個月的監牢,韓岡難以想象這樣的憋悶。但從中可知,如今的朝廷對掄才大典究竟有多看重。至少不會像太祖時,為了分出狀元誰屬,兩名殿試排在最前面的考生,脫下外袍,在舉行殿試的講武殿上練起相撲來,倒應了講武殿之名,最後是文武雙全的王嗣宗拿到冠軍。

講武殿上相撲爭狀元是一樁,還有一樁是關於禦街北面的。韓岡又向北望去,那裏有一座城門,也就是內城南門朱雀門。

朱雀門的門額是“朱雀之門”,一直以來都是如此,趙匡胤問趙普,為什麽不直截了當地稱為“朱雀門”,趙普回答說是“語助爾”,單純的助詞。趙匡胤便嘲笑道:“之乎者也,助得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