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平蠻克戎指掌上(三)(第2/2頁)

當天晚上,得到韓岡的指點,還有王韶私下收藏的秦州輿圖,田計便留在王韶家中,使人回家拿了工具和慣用的軟泥來,秉燭趕工。第二天清早,就給他拿出了個原型出來。

三尺見方的木板上,用軟泥塑成了秦州山川的模樣,無論是渭水藉水,還是秦嶺六盤,又或是秦州州城,緣邊百寨,都在沙盤之上得到了標識——王韶、王厚這兩年走遍了秦州內外,有他們做監工,這塊沙盤的正確性卻是比任何輿圖都要更高。

王韶站在沙盤前,俯身下望,一覽山川。對韓岡笑道:“祖龍‘以水銀為百川大海,相饑灌翰,上具天文、下具地理’,如今不必去問祖龍,只看這眼前三尺,便是河山一隅。”

韓岡回道:“馬伏波‘聚米為山谷,指畫形勢,開示眾軍所從道徑往來,分析曲折,昭然可曉’,故而光武曰‘虜在吾目中矣’。”

王韶撚須長笑:“若將此呈到天子駕前,是非利害,便亦在天子目中矣。”他又對站在一邊的田計道,“也是多虧了田計你,要不然,不會如此順利。”

田計辛苦了一夜,已是精疲力竭,但聽到王韶誇贊,當即精神一振,拱手謝道:“多些官人誇贊。”接著卻又嘆了口氣,“不過泥塑不易精雕,有些細處難以塑出。最好還是用著蜜蠟混著木屑來做。”

王韶聞言,扭頭看了一眼韓岡。韓岡會意點頭,“今天我就去把這兩樣都弄來。”

“最好多找一點來。”王韶提醒了一句。

“韓岡明白。”他點著頭。這三尺沙盤,本就只是個初步的模板,看看效果而已。要想打動天子,必須要制作更為精細的沙盤。

韓岡相信,只要把制作精美的沙盤送到趙頊面前,竇舜卿說什麽趙頊都不會相信了。任何言語和文字,都不如實物更有說服力。

為什麽韓岡在另一個時代做的工作報告,都由文档改成了幻燈片?還不是因為圖表比文字更要直觀的緣故。打口水仗難以取勝,但換成更直觀的沙盤模型,相信會給趙頊耳目一新的感覺,而大大增強王韶這邊說話的可信度。

“今次給天子做個沙盤是為了跟竇舜卿爭口氣,不過沙盤更大的用處卻是給將帥們使用。不管從哪個方面,沙盤都比地圖管用。”即使只看到了試作品,王韶就已經能確定,給將帥們運籌帷幄帶來什麽樣的幫助。

“機宜說的是。不過為了給天子禦覽,有些地方還得再強調一下。比如古渭這邊的山谷,應該更大一點……”

“玉昆!”王厚聽著一驚,“古渭所在的山谷沒這麽大!”

“二哥,你要知道,這是給天子看的。得讓天子知道自渭源至秦州,河道究竟有多長,河岸兩邊的土地有幾何……”

王韶沒有繼續說下去,但王厚聽明白了。給皇帝看的東西和給將帥看的東西是不一樣的。給天子看,是為了得到他的支持,內容上當然得有所取舍,而給將帥看,則是為了打勝仗,必須準確無誤。

其實要把沙盤做得標準,與實際相符,必須要把等高線地圖畫出來。可韓岡對此只是很粗淺的了解,雖然那是沙盤模型的基礎,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只能日後慢慢琢磨了。只是就像奏章一樣,反正給皇帝看的,真假都無所謂,關鍵要有說服力。

這些話各自心裏明白,卻是不能說出來。王厚會意地笑笑,就看著田計照著韓岡的意思去修改。

“這沙盤還是小了點,只有再大一點才能讓人看得清楚。”韓岡提著要求,沙盤不能小,太小了就不能體現出王韶的萬頃荒田的存在。

“但太大了又不好運輸,一路顛簸,送到東京城時早就壞了。”王厚則搖頭說著。

“那好辦,分割成片。送到地頭後再一塊一塊的拼起來。”田計賣力的出著主意,“大不了多做兩套,到了東京撿沒壞的拼在一起。”

“最好是田員外隨著沙盤一起上京。”韓岡對王厚道,“機宜和在下都不便擅離職守,不過處道兄卻能走得開。不如讓處道兄押送托碩部一眾首酋去東京獻俘,順便與田員外一起把這個沙盤送去。”

“玉昆,這可是你的功勞,真的要讓給二哥?”

“處道兄和在下何分彼此,也沒什麽舍不得的。”

“玉昆!”王厚感動至極。

王韶則長笑道:“玉昆的功勞不能奪,在沙盤模板後,刻上玉昆和田計的名字,這樣誰也奪不走。不過,讓二哥兒也附個名,沾沾光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