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京師望遠只千裏(三)(第2/2頁)

胖商人又問起老者:“老哥,你說的韓玉昆是不是那個孫真人的弟子?”

“那還用說!除了他還有哪個韓玉昆?!”

“孫真人的弟子?是唐時的那位孫真人?……幾百年前的人了,哪收來的弟子?”中年蜀商性子和說話有些惹人煩,也沒人理會他,倒是正在角落裏喝酒的幾個軍漢擡頭看了他一眼。

“韓玉昆不僅是孫真人的弟子,在秦州設了好幾座療養院,救了千百條性命,而且他還是橫渠先生的弟子,文武雙全。天子幾次下旨褒獎,當官才一年,就已經升了兩次還是三次官,日後肯定能中進士、做相公的……”老者也不知從哪裏聽了這些事,見眾人都豎起耳朵靜聽,得意得喝了一口酒,抖擻精神,便要再說上一通。

“店家!店家!”大門突然被匡匡地用力敲響,一個剛剛變過聲的嗓門在外面高聲叫著。

何四的內侄連忙過去挪開門閂,還沒等他拉開大門,厚重的門板便被人從外一下推了開來,風雪立刻伴著新的客人卷了進來。

進來的旅客總共三人,都披著厚厚的鬥篷,上面全是白花花的積雪,看不清相貌。三人走進來一點,大門立刻被關上,刮進來的風雪又被堵在了外面。

三人脫下鬥篷,露出的是三張年輕的臉。最前面的十五六歲的半大小子,當是方才敲門的,看穿戴是個伴當。而後面的兩人一高一矮,矮瘦的青年相貌普通,大約二十多歲;而他旁邊身材高大的年輕人看起來只有二十出頭,比矮個青年要小上兩三歲,不過氣質很特別,斯文中透著英氣。

何四連忙迎上來,除了前面的小伴當,後面的兩人穿戴皆不差,尤其是高個青年,當是有些身份的。“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他問道。

高大的青年笑了笑,視線繞著客棧大廳看了一圈:“這辰光,只能住下了。”

“可有上房?”小伴當上來劈頭便問。

何四躬了躬腰,表情謙卑中透著無奈:“三位客官你們看,還真是不巧得很,小店的幾間上房都給人定下了……”

小伴當不等何四說完,就回頭苦著臉對著高大青年道:“官人,你看這事……”

“出門在外,沒什麽好計較的。也沒必要一定要上房。把馬照顧好,隨便來一間房,只要幹凈就行了!另外再來點吃得,要幹凈的。”高大青年說得平和,聽口氣仿佛是已經放低了要求,可眼下廳中幾十人,夜裏卻都是要睡桌子的。

何四做久了生意,見過的人成千上萬,也算是有眼色的。只看了三人腰上的兵器就知道他們的身份絕不簡單。尋常百姓除外,最多拖根杆棒、帶條樸刀,能光明正大攜帶兵器的,軍漢居多,出家人其次,剩下的就是官員。

“要是穿了公服就好辦了。”可惜三人都穿著出行的衣袍,何四一下確認不了三人的真正身份。雖然他有權力查看路引,但實際上官府要求的住客登記只是表面功夫而已。從來都不會幾人照著去做,客人說什麽就是什麽。現在說要查路引,肯定會惹起懷疑。他便沖跑堂的內侄使了個眼色,“小九,你去把三位客官的馬帶到後面馬廄裏安頓好,不要失了照看。”

喚作小九的小二會意點頭,連聲應了,轉身便出了門去。李小六把鬥篷一披,也連忙跟了出去。

伴當可以站著,但眼前的兩位年輕人卻不可能站著吃飯。何四正想辦法要騰出一張桌來,先把兩人安頓下,小九就已經回來了。他貼在何四耳邊,聲音細如蚊蚋:“姐夫,都是驛馬。肚子上都有烙印,不會有假。”

何四悚然一驚,能動用驛馬,三人的身份不問可知。他看著滿滿當當的廳中,苦笑著上前跟人賠了半天不是,好不容易在那幾個軍漢旁邊騰出個空地來。而小九已經從後面搬了一張落滿灰、瘸著腿的桌子。何四把桌子擦了又擦,又找來磚頭把桌子腳給墊上。

一通忙活之後,他拿來登記簿,小心翼翼地問著:“不知客官貴姓。”

高個青年吐出了一個字:“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