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任官古渡西(二)(第2/2頁)

胡老二皺眉道:“入官三年多,就升到了這個位置上,又有如許大的名頭。肯定是才智、手段都為上上之選,不然怎麽能考上進士第九,賭贏了翰林學士,又讓相公招他做女婿。不先想定對策,等他到了縣中發號施令,可不好應對。”

“若是他真的如傳說中的那般厲害,那反而好了。這樣的人,肯定在白馬縣做不久。”諸立笑道,“也就是一兩年的工夫,就會升上去。更別說天子的寵信也許會疏遠,但翁婿之間還會疏遠嗎?王相公當真的會讓女婿、女兒在這座縣城裏常住不成?肯定是早早地就調回東京升官發財去了。我等最多也只要忍個一年半載而已。”

諸立這話說得在理,胡老二閉起嘴不說話了,一眾人則紛紛點頭稱是。

即將來擔任白馬知縣的韓岡,都已經是右正言兼集賢校理。這個品階,做知州都綽綽有余了。現在來做知縣,就是因為年紀太輕,資序不足。而要解決這個問題很容易,就是走過場,做一任相當於通判的白馬知縣後,便有資格再上一層樓了。

為官一任雖說是定規三年,但有背景的官員,都會得到減磨勘的獎勵。減一年是常例,減兩年也不是沒有,甚至有些地方,一年能換三五任知州知縣。這都是混個資歷就走的典型例證。

“少年得志之人,有幾個會甘心在縣裏耐下性子來做事的?也就三把火的勁頭,隨著他性子,過去了就好。”諸立冷笑著,“說不定幾個月後,就是我等獻上萬民傘,用兩部鼓吹,送韓正言去京師做大官了!”

一番商議之後,得出的結論就是再議。與會的胥吏們紛紛離開,就只有是坐在諸立下首處,身穿官袍的一人留下來。諸家的老二諸霖,他方才沒開口,現在外人都離開了,他就有些話要說。

“大哥,那韓岡可不好對付,小心他上來就給人下馬威!”諸霖提醒著兄長,“你也知道我那連襟跟楊學士交好。那楊學士在瓊林苑上賭輸給韓岡之後,回去可是吐了好幾次血,離京的時候,才勉強能走動的。”

諸立冷哼著,面沉如水。將茶盞在手邊的幾案上重重地一頓,諸霖就是渾身一顫。

就見著偏廳中,一名小吏訓著諸霖這位官人:“你那個連襟做事沒個分數,楊繪那廝也是輕浮!落到現在的下場,那就是活該!”

諸霖娶得是宗女。她的妹夫,也就是諸霖的連襟王永年,為求一個監金曜門書庫的好差遣,千方百計地巴結著楊繪,甚至讓自己的渾家出來陪客奉酒。不是用杯盞,而是用手,左右手合在一起,捧著酒喂給楊繪喝。諸霖的小姨子,是個出色的美人,長得白皙豐滿,雙手如玉。這雙手一合,就號稱是白玉蓮花杯,楊繪為此甚至還寫了好幾首詩做紀念!

“監書庫的確是肥差,每年騰出庫中的故字紙,多少家印書坊重金求著要。”諸立搖著頭,很是不以為然——官府中所用字紙的質量都是第一流的,而且使用時都只用一面,印書房將官庫清除來的舊紙買回去後,可以直接翻過來用背面來印書,書籍的質量要遠在福建、杭州之上——“但也不至於下作到讓自己的渾家出來陪客,而且還是宗女。這事犯出來,就算沒有韓岡,楊繪也在京中待不長久。沒人對付他那也就罷了,要想趕他出京,這就是最好的罪名。做人做事都沒個準數,能混到翰林學士,還真是運氣了!”

“楊學士的確自身不正,可韓岡也不是好對付的。”

“韓岡本來是做事的出身,後來才考了進士。像他這樣的人,為官一任,肯定是打算著‘造福一方’,總是想著有所成就——說難聽點,就是好大喜功。”諸立眼神深沉:“既然是有所求,就有了我們逢迎希和的機會。一開始就幫著他,助著他,與其為善。這些手段,本就是當做、該做的。奉承好了,日後也是有好處的。”

“但要是他……”諸霖變得吞吞吐吐。

諸立嘴角輕扯,露出一個讓人不寒而栗的笑容:“若是韓岡不識趣,為兄也自有方略去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