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 青雲為履難知足(十七)(第2/2頁)

對於韓岡,王廓的感覺很復雜。自己的二弟與他是生死之交,而自己的父親又是韓岡的恩主,關系之密切,可以說日後幾十年王韓家都是連在一起,要在朝中互相扶持的。

可作為王韶的長子,王廓也有一番雄心壯志。看到年紀比自己還小的韓岡如今功成名就,連父親也如此推重,而自家連嫉妒都不夠資格,心中免不了百味雜陳:“二十五歲就已經判一路漕司,開國以來的確是無人能及。”

王韶喝了一口冰鎮的酸梅湯,心脾間一陣沁涼。心情一舒暢,就難得的對兒子多了口,“年紀是韓岡的優勢,也是劣勢。如果他已經是不惑之年,憑借他立下的累累功績,進入政事堂也是理所當然,甚至可以說,只要有一半甚至三分之一就夠了。”

對上王廓驚異的眼神,王韶嘆道:“為父是憑著河湟之事入了西府,而韓岡在河湟之前、之後,又立下多少功勞?”

他搖著頭,“想想韓琦,他進入政事堂的時候,他所憑借的功績又是什麽?在陜西的經歷!可他在陜西又有何功勞?任福的好水川,還有張元的一句‘韓琦未足奇,夏竦何曾聳’。要說韓琦曾在蜀中安撫災民百萬,韓岡也有在京城安置河北流民數十萬的成績,絕不比韓琦稍遜。可韓岡能比韓琦更早入兩府嗎?”

“難道不能?”王廓疑惑問道。只要韓岡與章惇順利地平定交趾,憑此功績再外任一任經略,資序攢足,再不能晉身兩府可就說不過去了。

“很難!”王韶很肯定地搖頭,“三十出頭的執政,日後可就有三十年的時間進出於兩府之中,到時候,說不定就是天下官員出於一人門下。天子怎麽可能會答應?”

“韓忠獻不也是幾十年出入二府嗎?還是三朝宰相!”

“那是因為有富弼、曾公亮、文彥博之輩在。想想韓岡,同一輩中可有人能與他相提並論?”王韶感慨著,“而且就算是韓琦,也照樣受著忌憚……最後的這幾年,韓琦都是在哪裏?!看看天子給韓琦墓碑上題的字:‘兩朝顧命定策元勛’!韓稚圭的確有大功於國,若無他鎮壓住朝中、宮中,則嘉祐、治平的那十多年,宋室絕難安穩。但宮中沒人會想出再出一個韓琦!”

“但韓岡的功績、才幹俱全,只要資序夠了,日後朝廷要選人入二府,就很難繞得過他。”

“只要一直讓他在外任官就可以了。贏了交趾之戰後,韓岡在十年之內,恐怕很難再回京為官……不過話說回來,”王韶的話鋒一轉,“韓玉昆行事不依常規,思路不落窠臼,往往出人意表,說不定他還真的有能耐讓自己很快就回到京城!”

……

不僅僅是王韶,吳充回到家中的時候同樣也是很遲。

不過沒有他沒有王韶的好心情,回到家中的時候也是板著臉的。

出來迎接他的,也是長子,在京中任官的吳安詩。

吳充進門後不見次子吳安持,問道:“二哥兒還沒有回來?”

吳安詩道:“方才已經遣了人回家來,說今晚不回來了。”偷眼看了看吳充的臉色,並不敢多問。

吳充不喜歡跟家人說起朝堂上的事,滿肚子的國家大事也極少會泄露給家人。只是偶爾要點撥兒子的時候,才會多說上兩句。吳充的兩個兒子都知道他的脾氣,也很少主動發問。

吳充回房更衣,出來後問著兒子:“韓岡現在是不是也在王介甫那裏?”

吳安詩愣了一下,怎麽跳到了韓岡身上?但轉眼就想到了,自家的老子肯定是在殿上受了韓岡的氣,“此事兒子就不得而知了,論理應當在的……是不是要讓人知會二哥兒一聲,離著韓岡遠上一點?”

“為什麽?”吳充臉色一冷,“為父向來只為國事與人有隙,豈會記恨私仇?既然是親戚,自當盡人情。每逢年節,二哥兒去見王介甫,為父何曾攔過?”

如果嫁給吳安持的王家大女兒此時在這裏,她肯定連連搖頭。若當真如此,她也不會在吳家一直都心情郁郁。

但吳安詩哪敢反駁,連聲道:“爹爹說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