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九章 蕭蕭馬鳴亂真偽(三)(第2/3頁)

三句話不離兵法,這點讓韓岡失笑。但他立刻掩去了笑容,點頭道:“說的沒錯。一般來說,普通禁軍在比較平坦的官道上行軍,一天差不多三十裏、四十裏的樣子,精銳一點的禁軍則可以一天走出五六十裏。如果是臨戰前的急行軍,精兵一日百余裏,連續兩三天,都是可以的。不過換做是敵情不明的情況,則只有二三十裏,再多就會有危險。”

馬竺道:“聽說龍學從桂州南下時走得更快。”

“抵達賓州前的那幾天,的確是一日百余裏。一個是因為是在境內,不虞遇到賊軍埋伏,可以放開來走。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我帶在身邊的兵力少,才八百多人,易於管束。”韓岡嘆道,“如果能讓上萬步卒在一條道路上做到一日百裏,這份能耐就當得起名將二字了。”

“也就是要兵精將良?”一直以來都說話不多的周毖問著。

“的確,要想做到一日百裏,兵是要精,將是要良。可不僅僅是兵精將良的問題。怎麽讓士兵在長途行軍時,不至於士氣低落,可以隨時接戰,不是有人望的將領說句話就夠的——”

李復立刻接口道:“善撫士卒?”

韓岡笑了一笑,空口白話的四個字可以寫在書上。可沒有具體的條款,就沒有任何實際意義,細節之中才能見到真章。

陳震沉聲道:“與士卒最下者同衣食,臥不設席,行不騎乘,親裹贏糧,與士卒分勞苦。”

韓岡的臉上還是保持著淡然的微笑,“這是吳起!”

依然是沒有說到點子上。這個時代,想讓軍中將帥學習吳起的做法根本不可能。其實如果當真將醫療衛生制度上讀得熟了,並加以理解——盡管裏面沒有說這方面的事——但如果有心,能做到觸類旁通的。

李復抓抓耳朵,陳震則頭歪了一點,與同學們一起用疑惑的視線看這韓岡,等他說出答案。

“很簡單,到落腳的地方能用熱水洗個腳,能吃到熱飯熱菜,喝到熱湯,對聽命打仗的士兵來說,沒有比這個更好的待遇了。”韓岡神容嚴肅,“但這些事必須要快,不能等到卒伍們的身子冷下來。一旦人歇息下來,出過汗的身子很快就會變冷,再吃些冷食,內外交加,很容易就病倒一片。而沒有熱水洗腳,不能讓走了一天的兩腳血脈活絡暢通,第二天就別想走得更遠。”

這算是軍中的常識,也是出門在外的旅行者的常識,就算是碼頭上抗包的苦力也都了解一些,但放在李復等讀書人身上,只要沒有經歷過,可是一個都想不到,只能點頭受教。

韓岡仔細盯著他們臉上的表情,倒是沒有見到哪一個有不以為然地表情。

這就好。韓岡心中滿意,繼續道,“軍中的士氣不可能靠著幹糧、鹹菜來保持,有肉有湯的熱飯菜比起還沒到手的銀絹恩賞更有效。洗腳的熱水,能讓士兵們第二天多走上十裏。只是這些事說是很容易,要安排起來不容易了……”

……

來自秦鳳、涇原兩路的西軍剛剛南下,羅兀城也只是剛剛捉到幾個刺探軍情的斥候,韓岡還在京城考校他的幕僚,而河東早早地就拉開了戰爭的序幕。

不同於戰事還在醞釀之中的廣西,也不同於尚不見動靜的關西,河東的戰鼓此時已經敲響。

代州、寧化、岢嵐、火山,河東北方邊境各軍州面向遼國西京道的關隘,皆是戒備森嚴。

雁門關上,一雙雙警惕的眼睛盯著北方,防著西京道中的契丹鐵騎在豐州戰事正酣的時候,乘隙突襲河東。

大軍在集結。

來自於河東各州的精銳力量在一個月的時間中,一批批地渡過了黃河,漸次聚集在河東路唯一一片位於黃河西岸的土地上。

而河東路經略安撫使、太原知府、雄武軍節度留後郭逵,大宋軍中排名第一的大將的將旗,眼下就在府州城上飄揚。

在郭逵的大旗下,匯聚在麟州、府州的六萬馬步禁軍俯首聽命,整裝待發。而在他們的身後,有近二十萬民夫,數萬馬騾牲畜,為大軍的糧秣來回奔忙。

而在此之前,意欲收復失土的宋軍,已經將耳目送進了山巒的另一面。

一名宋軍斥候潛伏在豐州的山林中。在他身後不遠處的戰馬馬鞍前,掛著一個血跡未幹的頭顱,那是他在路上遇到的落單的西夏哨探。

阻止了西夏哨探帶著搜集來的情報回到豐州,年輕的斥候想著更進一步地將黨項人的情報搜集回去,兩樁功勞一獻,自己好歹也能再往上挪一階。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斥候的戰馬安安靜靜地啃食著地上的嫩草,斥候一動不動。在他下方的山道,是豐州駐軍每日巡查必走的道路,只要有耐心,肯定能得到他所需要的情報。

一名騎兵忽然從被山壁遮擋的道路上冒了出來,斥候精神一振,一雙眼睛也立刻睜大了。跟著這麽騎兵之後,是更多的騎兵。一名名、一對對,最後竟是一隊多達三百余騎的隊伍。從人數上看,大約相當於宋軍騎兵一個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