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南國萬裏亦誅除(四)(第2/2頁)

所以雖然順豐行如今生意越做越大,但根本還是在鞏州鄉裏的土地和作坊上。沒有牢牢抓在手中的根本,靠著棉布的主業,只是憑著江湖轉運,如何能敵得過京城中的那一幹豪門?

李信也不喜歡米彧這等打算賺一筆就走的商人,故意為難他道:“販牛的買賣如何?交趾倒是牛多。江西、荊湖南方諸路,都從廣西販牛,聽說洪州、江州等地,都不對牛只收稅。只為了能多一點牛來耕種田畝。此事於國有益,若是米兄有心,我倒是可以去李知州那裏關說一番。”

米彧臉色變了一下,但立刻又恢復了謙卑的笑容:“廣西牛多,交趾也不少,可惜都是水牛,只能在江南養著。到北方還是得靠黃牛。”

百裏不販樵,千裏不販糴。這是如今做生意的俗語。

大宋的商稅稅率並不低,過稅是兩分,住稅是三分,每過一座稅卡,就要在成本上加上百分之二;當到了地頭,開始販賣,就又要加上百分之三。

路途越遠,就越是得選擇等帶來高利的商貨。否則一點利潤,就會如同落入沙土裏的清水一般,被沿途一座座稅卡吸得一幹二凈。

從海路走,倒是可以免除了走陸路時,穿州過縣多如牛毛的過稅,但風險怎麽算,海上泛舟並不是那麽穩妥的,主要就是風急浪高的珠母海,比起從廣州往揚州去的水路,風險要大得多,每年都要有幾艘沉船。如果沒有足夠的利潤,他憑什麽要去冒那個風險?

“那還真是可惜,想不到販牛的生意這般難做。”

李信也不打算多說什麽了,他只要練好兵,打好仗就行了。有表弟韓岡,還有老上司章惇襄助,日後有的是機會晉身三衙管軍,沒必要跟這等小人結交。

要不是表弟幾天前隨口說了幾句,準備怎麽在交州發展生產,問清楚了表弟馮從義的近況,也就點湯送客了,哪裏會跟區區一個行商說這麽多廢話,李信本來就是不喜歡多說話的性子。

看到李信有點湯送客的意思,米彧就有些慌了。他沒想到還有不愛錢的將軍,他可是聽說郭逵郭太尉對販運商貨的愛好讓太尉夫人都看不過眼了,出身關西的將領,哪一個不是養著幾支回易商隊,在軍餉中還要拿著軍籍簿上空額,克扣上一份錢糧下來。

連忙道:“不過往江東販牛的海路,小人還是有幾分熟悉,只是對耕牛的商情不熟罷了。若是將軍能有片言相助,小人豈有不願之理?”

……

從海門港上船,到欽州下船,只用了兩天的時間。再從欽州出發,抵達邕州,最多也只需要三四天而已。

比起全程陸路來,的確是省時省力。除了在海船上,不能腳踏實地,讓人放心不下以外,倒真的沒有別的缺點了。

經過了一年多的重建,欽州城和安遠港已經大致恢復了舊觀。

韓岡望著新舊參半的建築,對章惇笑道:“日後海門開港,來往欽州的商隊也不知會多還是會少。”

“只為了欽州的珍珠、玳瑁、珊瑚,商隊就不會少。”章惇說道。

雖然不如廉州的合浦珍珠知名,但欽州也是產珍珠的。從船上看到數以百計的采珠人不斷的出入海中,將一枚枚珍珠貝從海中撈起。

再望遠一點,海岸沿線,如同小小的蛋殼一般浮在水面上的船只,數以千百計,每一艘船,就是一戶疍民。而在兩廣福建的沿海諸州,這樣畢生生活在船上的疍民,數以十萬。

“如果能將沿海的這些疍民編戶齊民,好生的安置下來,朝廷在廣西的根基就會又穩上了一分。”

章惇聞言便是一笑,韓岡說是廣西,其實是在說交州,他的一門心思都放在這上面。不過話說回來,只要交州再多上兩三千戶,那就是多了一倍的兵源。與蠻部的戶口比例,也能更讓人放心一點。

“疍民不知稼檣,除了捕魚、采珠可就沒有別的本事了。”欽州的知州在後面說著,“如果將疍民們都編戶齊民,那欽州可就沒珍珠了。”

“難道人還比不上珍珠?豈能貴物賤人。”韓岡反問道,“潛入深海,壽命長的不多,若教他們種地墾殖,又有幾人不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