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九重自是進退地(十四)(第2/2頁)

韓岡當然知道許多人都對他幸災樂禍,年紀輕輕便身居高位,受到的嫉妒自然也為數眾多。有人趁機上書彈劾,拿些捕風捉影的事來攻擊自己,想趁機撈取名望,這一點根本是不用想的。

但做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則是另外一回事。想要彈劾他韓岡,也得先看準時機。

眼下可不是好時候。

“出征在即,殺幾個不開眼的祭旗也是好事。”韓岡笑容中的寒意讓王厚都有些發冷,“如果此事不給我個說法,我可是要反過來討要個說法了。”

……

“‘為官不及十載,田產已至千頃’這一條總算是有真憑實據了。”呂升卿一張張地翻看從宮中傳出來的彈章,雖然在私下抄錄的過程中,為了方便起見有所省略,但安在韓岡頭上的罪狀,倒是一條條都不缺地羅列了下來。

“韓家在熙河路,千頃田當是沒有,不過數百頃倒真的有。”呂惠卿撇撇嘴,“可惜找不到田地的原主,全都是荒地開辟出來的,想要告他個強買民田都難。何況高、王兩家在熙河路的田地只多不少,憑這個罪名,怎麽都動不了韓岡。”

“當真是一群蠢貨,真當韓岡好欺負不成?”連呂升卿都知道這一幹人做的都是無用功,自尋苦吃,“也不看看韓岡的身份地位,現在正要做什麽?哪裏這般容易被彈劾的。”

“這樣也好,朝堂上也能清靜一點,天子可是要逐人了。”呂惠卿冷笑著。恐怕想打落水狗的那十幾人都不會想到,天子趙頊竟然對韓岡這般看重。

皇帝對於臣子所上的彈章,一般有三種處理方法,一個就是轉發有司,根究是否屬實,以此來決定是否治罪;一個則是留中不發,留待後論;另一個則是並不根究真相,而是直接憑著彈章,將人請出去。

但趙頊對韓岡的態度,卻是三條之外的第四條,竟是親筆批駁,將彈劾韓岡的十幾位官員一個個全都降罪外放,甚至還包括兩個禦史一齊發落。處罰之快之狠,今天的政事堂都一時沒了聲音。

“韓玉昆眼下要打通襄漢漕運,捅出天大的婁子,天子都會幫他擋著。”經過今天的這一事,呂惠卿重新確認了天子對於襄漢漕渠的重視,也知道自己之後該怎麽做,“任誰敢幹擾韓岡行事,天子都不會留手半分。”

“不都是看著韓岡失了聖眷嗎?”

“聖眷。”呂惠卿像是聽了什麽好笑的話,咧嘴笑了一聲,隨即冷下臉來,“能不能進兩府那是要靠聖眷,韓岡他一個龍圖閣學士,做著他的都轉運使,還要靠聖眷不成?!為兄若是出了事,外放之後,也少不了一個大郡郡守。”

身居高位的官員則都知道,所謂的聖眷,過了直學士一級之後,也就僅僅決定是否能進入兩府了。一旦哪位得到了直學士的名號,就是在朝堂上政爭失敗,也至少能到地方做個知州。

韓岡都已經是龍圖閣學士,眼下看似沒了聖眷,但他京西都轉運使照樣做著。若是成功,保不準能因功進兩府,就算不成功,降了罪,也至少一個中州知州。

朝堂上的交鋒,下層的官員能貶去監酒稅,但最上面的重臣,即便是失敗也不會被痛責,幾十年來,皆是如此。士大夫不能與凡人論,而重臣更不能與小官一視同仁。

經過了平南一役,從轉運副使升都轉運使,從龍圖閣直學士升學士,韓岡早已經是實打實的重臣,靠著功勞打下的根基,哪裏可能是輕易可以撼動的。

“本以為會留中呢。”呂升卿嘆了一聲。

“留中太過曖昧,天子不想再看到有人打擾韓岡,所以要想給個明確的回答。”

“知制誥應該會封駁吧?”

“孫洙已經封駁了。禦史有風聞奏事之權,不當以言罪之。”

“那天子會如何處置。”

“多半還是放他們一馬。總不能為了此事,讓知制誥都一起出外吧。想必天子的態度也很明確了,不會再有人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