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卻慚橫刀問戎昭(十二)

“看來我還是將你看得太高了。”蕭十三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領軍回返的耶律盈隱,“契丹人的臉面,今天可都是給丟盡了。”

耶律盈隱一臉不服氣:“末將今日雖沒有攻下西陘寨,但西陘寨北的各處寨堡、烽燧,都已經被末將清除。如果樞密想要攻打西陘寨,不必擔心宋人從側方偷襲。”

“本帥不知道怎麽攻打西陘寨,所以想問問你。究竟是打算怎麽將西陘寨攻下來?躲到兩裏之外,你是能射到秦懷信呢,還是能砍到秦懷信。”蕭十三笑著,“本帥可是沒有這個本事,不知喜孫你能不能傳授幾招?”

蕭十三的話引起了下面的一片竊笑,耶律盈隱心頭羞惱,宋人的八牛弩擺在城頭上,現在笑自己的,可有一個敢走近到一裏之內?

蕭十三臉上的笑意忽而一收,換上了一個陰沉沉的表情:“你帶出去的兵馬加起來六千,甚至沒能向西陘寨上射出一箭,最後只打下了兩個村子。傷亡卻有六百余。軍令狀是你自己立的,我問你,你說這是算勝還是敗?”

“末將斬首一百二十七級,宋人傷亡更是十倍於此!”耶律盈隱提升叫道,“末將可是繳獲了弓六百余張,刀劍四百,長槍、長矛近千。就是宋人最寶貝的神臂弓,沒有來得及毀壞的也有十三張。”

耶律盈隱深有自信,無論如何,他都是第一個出兵的將領。契丹人最重勇士,蕭十三不敢出戰,自己則出戰了,還有豐厚的戰果,人人都要承認自己的功勞。

“宋人鄉兵多用弓箭,故名弓箭手。禁軍則多用神臂弓,其佩刀都是夾鋼鍛打而成,能截金斷玉,斬鐵如木。不知你繳獲了多少柄禁軍佩刀?”蕭十三可不會承認耶律盈隱的功勞,主帥的權威不容任何人挑釁,“軍令狀就在這裏,違逆帥令,強自出兵,最後無功而返,你願領的軍法想必不需我提醒你。姑且念在你好歹有幾個斬首,死罪可免,活罪南逃。拖出去,四十鞭!”

強令親兵將人拖了出去,蕭十三冷哼一聲,鬧劇算是結束了,正戲也該上台了。

……

“遼人這是玩的哪一出?西陘寨就在面前,卻正眼看都不看,只打幾個村子回去,就心滿意足了。這還是契丹人嗎?”

“欺軟怕硬,這不就是契丹人的本色嗎?遼軍舊年攻入河北,什麽時候敢攻打堅城了?楊六郎守廣信軍,梁門、遂城,哪一座城池他們攻打過。”

“遼人本就不擅攻城。洗劫村寨倒是一把好手。”

“沒那麽簡單。都做好準備了,還是給攻破了兩條村子,遼軍還是很有些實力的。”

幾名代州的將領在下面竊竊私語,韓岡也在和劉舜卿議論著這一次發生在西陘寨外的戰鬥。

西陘寨外的一場沒有什麽意義的交鋒,其結果用了一天從雁門寨傳回到代州。已經確定了的傷亡情況,與其說是上萬契丹鐵騎和邊境堅寨的戰鬥,還不如說是打草谷的強盜和緣邊弓箭手之間的交手。

盡管報上來的數字水分很大,但憑借多年的經驗,以及斬首的數目,韓岡和劉舜卿都能從中推斷出大體正確的戰損和戰果。一邊是兩座村寨被攻破,一邊則是兩路兵馬被伏擊,從結果上看,雙方的傷亡應該差不了太多,都只有兩三百而已。

談到戰果,劉舜卿很有幾分得色:“不過我軍傷亡的多是緣邊弓箭手,去助陣的禁軍沒有多大的損失。遼人那邊可都是精銳的騎兵!”

韓岡搖了搖頭,“也不能說遼人吃了大虧。大宋的緣邊弓箭手和遼人的頭下軍,說起來身份其實都差不多的。”

盡管兵制上有很大的差異,但總體上說,在遼國能歸入禁軍行列的,也只有皮室軍和宮分軍,而其他部族軍、頭下軍,以及屬國軍,從等級上看,也就跟大宋的廂軍、鄉兵差不了多少。

“頭下軍中的精銳,都是遼國貴胄的私兵,並不比宮分、皮室稍遜。屬國軍、部族軍其實也是如此!”劉舜卿還想再多說幾句,但當他看到韓岡嘴角的笑意時,就立刻醒悟過來,面前的這一位自做了官後,就時常領軍上陣,經歷過的萬人以上的大戰遠比自家還多,心明眼亮,軍中情弊了如指掌,不是可以欺瞞的主。幹笑了兩聲,話鋒一轉:“不過話說回來,雁門一帶的緣邊弓箭手,守土之時,也都是勇猛難當,而且其中能開石五硬弓的豪勇之士比比皆是。”

“事先我們預計到遼人會先拿周邊的村寨下手,也命緣邊各寨小心提防。秦懷信更可以算得上是宿將,在西陘寨周邊又不會有他指揮不動的情況,而且還是在山中應付騎兵。地利、人和皆在,天時也不能說在遼人一方,可這一次偏偏還是被攻破了兩個村子。由此可見,遼人也不是那麽好對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