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卻慚橫刀問戎昭(十二)(第2/2頁)

“經略說得是。”劉舜卿附和了韓岡一句,道,“遼人的確是不好對付,最後能贏下來,還讓遼人損兵折將得無功而返,算是難得的功績了。”

韓岡沉吟了一下:“從大局上說,的確算是官軍贏了一著,但從戰果上看,只能說是平手。”

韓岡一向將戰略和戰術分得很開,在戰略上,讓遼人沒占到什麽便宜,損失遠大於收獲,的確是小勝一籌。可從戰術上,說平手都是勉強。再怎麽說,都是兩個村子被攻破,守禦的一方和攻擊一方的傷亡竟然差不多。

劉舜卿見韓岡對這一戰評價不高,便有些頭疼。他知道韓岡過去領軍上陣,總是幾百幾千的斬首,或破軍,或滅國,眼界都給撐大了。可這世上並不是什麽人都能有韓岡的功績,否則二三十歲的經略使就能滿地跑了。能從遼人騎兵那裏搶下四十多個斬首已經很了不起,西陘寨總共才多少人?一個村寨又才有幾人?

“的確如經略之言。”劉舜卿說道,“只是退敵逐寇,算不上大捷……也多虧了下面的將士拼了命,否則也難有這一次的功勞。”

韓岡深深地盯了劉舜卿一眼,道:“這一仗算是開門紅,有斬首、有繳獲,挫了遼人的鋒銳,肯定是要向朝廷報功的。”

“但這畢竟是與遼人交手……”劉舜卿試探著韓岡的態度。

“不用擔心,這是殺賊,朝廷的功賞不會少!天子和朝廷當不會吝嗇。”

韓岡當然不會攔著不去上報這一次的功勞。就算打得是遼人,他也照樣報上去。何苦為朝廷省錢,而將怨恨歸咎於自己?

劉舜卿放下了心頭事,心情放松地與韓岡談笑起來。下面的將校有人耳朵尖,聽到了韓岡和劉舜卿的對話,竊竊私語的聲音也大了起來。

韓岡的一名親兵不知何時出現在廳外,扯著門口的衛兵,讓他們送了一封信進來。

韓岡中斷了與劉舜卿的交流,接過信,先看了下信封上面的印章,竟是用馬遞從太原送來的急報。

廳中似乎是在瞬息間就靜了下來,幾個還在專神說話的,發現莫名其妙地就安靜了,一個個心驚膽戰地停了嘴,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麽事。而其他的人則是望著韓岡,能在軍議時遞進來的急報,當然不會太簡單。

韓岡沒多話,打開用火漆封住開口處的信封,抽出裏面的信箋展開看了一看,然後不動聲色地將信折好。

“希元。”他親切地叫起了劉舜卿的表字,“看來我要先回太原去了。”

劉舜卿臉色一變:“經略,可是太原出了事?”

劉舜卿這一開口,廳中眾將精神頓時更加集中,豎起耳朵靜待韓岡的回答。

韓岡微微一笑:“沒什麽。本來是因為遼軍壓境,擔心雁門有失,所以才來的代州。不過這幾日親眼看到了希元,以及諸位都用心國事,我也就能放心得下了。今日一戰便是明證!上萬遼師甚至連西陘寨都破不了……呵,甚至是不敢去攻,只能去打劫山裏的村子,這樣的賊寇,已經不足為慮。”

他將手上的信揚了一揚,“現在太原府那邊也在催我回去。出來時,讓通判權攝州事,本以為得幾日輕閑,沒想到才幾天工夫,就寫了信來催,大概是不忿我這邊偷懶呢。”

韓岡輕松的語調,引起廳中的一陣輕笑,讓人不再懷疑他收到的信中有何緊急軍情。當然,絕大多數還是故作輕松,並不是當真相信了韓岡的話。但既然韓岡這麽說了,便姑且當作是這樣,沒有眼色的人,坐不到這間廳室中。

結束了軍議,從廳中出來,眾官眾將紛紛散去。只剩劉舜卿跟在韓岡身側半步之後。韓岡臉上溫和淡然的微笑漸漸收斂:“遼人在雲中屯兵幾近十萬,或許並不是針對代州。”

劉舜卿聞言,了然於心,問道:“經略,是方才那封信……”

“信的確是從太原來的,只是信中的內容則是說的西邊的事,有人心不死,卻要數萬人跟著他冒險。不能不回去了。不過不要以為這裏的局勢影響不了大局,關鍵的時候,還要河東……乃至代州出來支撐局面。”

韓岡說得太過含糊,劉舜卿的眉頭也就越皺越緊,眼中的疑色也越來越濃。

韓岡回頭望了劉舜卿一眼,也不瞞他:“這封信只是確定了一件事……徐禧當真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