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城下馬鳴誰與守(十八)(第2/2頁)

“明正典刑?!”李憲差點要跳起來,“將余古赧明正典刑?”

“沒錯。殺人、放火、劫掠,能做的惡事都做了一遍。依律可是要受到重懲。”打從一開始,韓岡就沒有想過放過這群強盜,“他們老老實實投降,正好能讓刑場上多幾人一齊上路。”

“龍圖,他們可是已經降伏了!”

“所以我清算的是他們之前的過惡。強盜就擒,難道不是依律處斷?!”韓岡眼神冷著,“還是說,我曾說過招安二字?”

李憲一時沉默了。

韓岡更進一步地說道,“他們是強盜,是在官軍重圍下不得脫身,方才放下武器,可以當自首論嗎?”

韓岡從來就沒有把賊寇們當成是可以利用和挽救的對象。戰爭時的殺傷,甚至劫掠,最後都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過去。韓岡不想看到這一幕,只能動用刑律。但這麽一來,牽扯上刑律,麻煩事也就多了起來。

“劫盜民家,依律當斬,累犯更是決不待時。”李憲很是頭疼,揉了揉發漲發痛的太陽穴,“自首減等也輪不到他們。不過這邊有幾千人,肯定要留下一批。到時候可以將他們的約束放松一點。”

“此輩豈可輕信!?”韓岡對此深有了解:“一旦給他們松了綁,最後會發生生麽事,根本無法想象。”

李憲嘆了一聲,放棄了對韓岡的勸告:“殺了也幹凈,給天子、給朝廷、給百姓都能有個交代。就是不要出亂子。”

“能有什麽亂子?只誅首惡,脅從不問。首領和部眾分開安置。這樣一來,想怎麽處置就能怎麽處置。”

到了入夜前,具體的數字也傳來了。將幾個數據在紙面上與其他方向上的回報加起來,這便是此戰得來的戰果。

官軍對阻蔔賊寇的襲擊,光是斬首就有千五,投降的則更多。阻蔔南下的隊伍總數五千人,全部是騎兵。這一戰,韓岡能將其中的八成都留了下來,七千多戰馬完好無傷,而財貨更是數不勝數。阻蔔人本來是準備搶到最後一筆就收手,誰想到最後一步卻遇上了韓岡。

“繳獲的財物怎麽辦?繳獲的戰馬是否直接歸公就夠了!”

李憲記得韓岡一直都是采用四三三分賬的。南征交趾時的戰利品,都是士兵四成、軍官三成、歸公三成,然後撫恤就從這三成中取得。雖然跟過去軍中的習慣不同,但比起毫無組織性的燒殺劫掠,嚴整有序的洗劫和分配,卻能讓人得到更多。不過李憲知道,這件麻煩事韓岡肯定會推到自己身上,與其之後夾纏不清,還不如這時候就問明白。

“將士們都是辛苦作戰,沒必要占他們的便宜。戰馬完好的二十貫一匹,受傷無法恢復的五貫。我這裏邊還會從府庫中拿出一部分錢焯來安民,至於損失的財貨這是沒辦法計算的。”韓岡想了想道,“將會在豐州、麟州等所有受到阻蔔賊寇劫掠的村寨行刑,血債血償嘛……”

看見李憲欲言又止,韓岡嘆道:“此事如何處置,其實無關緊要,還是想想鹽州的情況如何了?”

鹽州,從城下戰敗那一天開始算起,應當有十天了。

韓岡總覺得遼人那邊是不是太過於沉默了一點。這段時間所展現出來的耐性,完全不符合耶律乙辛或是蕭十三之前的表現。難道安排一下阻蔔人幫助西夏之後,就坐下來等著局勢的發展?

正常的情況下應當是出手引導局勢向對自己有利的方向發展,這是普通人都會有的想法。而韓岡則是心中警惕感大起:“得再給北方諸州去信,要劉舜卿他們加強前線防備。”

通過小規模的沖突,向對方施加壓力,這是尚不願撕破臉皮,卻又想在對手那裏獲取利益的國家必然的選擇。

之前發生在雁門關外的邊境沖突,就是契丹人在施加壓力。韓岡知道,天子和朝堂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將低烈度的邊境沖突擴大成一場戰爭。

河東能夠動用的軍糧也差不多快用盡了,各軍州的常平倉中雖然還有糧食,但那是備急備荒的存糧,非到危急時刻,只能以新糧替陳糧,絕不能隨意動用。

眼下的局面究竟會如何發展,還是得看鹽州之戰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