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飛逐馳馬人所共(上)(第2/2頁)

韓岡掀開窗簾,讓車窗外冰寒的空氣沖散車廂中濃濃的檀香煙味,“華陰侯只是站在外面的門面,太祖一系多少人靠他接濟。要不是看在這一點分上,天子也不會這麽容易就對賽馬場點頭。賽馬場這麽一大片地皮中,裏面可是有七成是官產。從開封府手中買來時,奏章都是從天子手上走了一遭……不過如今賽馬場一個月能上繳給府中一千余貫,已經趕得上京城蹴鞠聯賽的五分之一,比桑家瓦子、朱家橋瓦子都多得多,天子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人撤了這賽馬聯賽。”

何況日後還有誘使豪門貴胄從西域求購上等良馬的好處。漢武帝從大宛奪回來的數千汗血寶馬,一千多年下來,血脈早就斷得幹幹凈凈,肩高四尺半的戰馬在軍中都能算是頂級貨色了。現在出現在賽馬場上的基本上都是河西馬對河北馬,或是青唐馬對契丹馬,很是可憐。

更好的汗血寶馬,眼下就只有天子的那一匹由王舜臣獻上的浮光,自然不可能下場比賽。但趙頊如今放養在禦苑中,聽說是愛如珍寶的浮光,已經讓不少參與賽馬聯賽的豪門動起了心思。

韓岡正與王旖說著話,車廂外突然傳來了幾聲敲擊聲,然後一個謙卑討好的聲音透進來:“學士,夫人,前面轉過去就是賽馬街,再有半刻鐘就要到低頭了。”

“還挺快的。”韓岡只覺得才出了城門沒多久,想不到大半程路這麽快就走完了。

載著家眷的馬車一般快不起來,跟駝了人的驢子差不多,幾乎是行走的速度。在京城的街道上,經常能看到一輛馬車旁邊,跟著十幾名徒步前進的仆役。

“這是今年夏收後,招人重修了道路的緣故。可是費了不少的神。”

“記得是何矩你的提議?”韓岡說著就掀開車簾,先看到了一張討好的笑臉,而圓圓的笑臉上的一對眼珠,看著車窗下,不敢乘機偷窺車中。不過車內王旖早早地就將帷帽帶上,用垂下來的薄紗遮住了面容。

何矩聽到韓岡的話,臉上喜色更甚,他是順豐行在京城信任的大掌事。他事先得了韓家的通知,早早地便在京城西門口候著,一出城門就迎了上來。胖大的身子,就騎著匹老馬在前面領路。

他一心就想在韓岡面前討個好,眼下聽到韓岡的贊許,頓時心花怒放,卻還是竭力謙虛地說著:“小人只是提了一句而已,比不得做事的。”

韓岡笑了笑,不置可否。視線越過何矩,在通向賽馬場的賽馬街兩邊,有著兩排店鋪。全都敞著門,裏面人滿為患。

韓家的車隊轉進了這條街中之後,前進的速度也慢了下來——路上的車馬和行人竟然比之前官道上還多了許多。

韓家一家老小,總共坐了四輛車,外面還有十幾騎做護衛。韓岡不想宣揚身份,自己就坐在車廂中,外面的護衛,也沒有打起他的招牌。

而且從規模上看,韓家的車隊走在路上,也不是很顯眼。那些排場大一點的重臣,仆役往往百十數,包括吃朝廷俸祿的元隨,老遠就舉著肅靜避道的牌子在前面。就是富貴一點的人家,家裏的女眷出去上香,往往也是仆婢男女幾十號人一起出動。

在賽馬街上,帶著家裏人出來,全家出動來看比賽,看起來不獨韓岡一人。就在前面,還有舉牌喝道的。韓岡示意了領路的家人,不要去跟人爭道,在後面慢慢地跟著,也不急著上去。

但就在韓岡收起窗簾的時候,向後面一瞥眼,就看著行在側後方的車窗上,探出了兩個好奇的小腦袋,張望著街上的行人和店鋪。

身為官宦子弟,出生後常年悶在家裏,極少能出來走動,也難怪這般好奇。韓岡也不對一向嚴厲的王旖說,笑著放下窗簾,在車中端端正正地坐好,等著到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