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飛逐馳馬人所共(中)(第2/3頁)

韓岡扳著手指頭跟王旖說著,“對於京城中普通的士民來說,也就是一頓午飯錢,早上買水洗臉,還要兩文錢呢,這點花銷又算是什麽?普通家庭,一個月來個兩三趟不成問題。許多人每隔三天的比賽日,都會準時來報到,更有的閑人,一天到晚都泡在這裏。”

只不過論起吸引力,終究還是蹴鞠和賽馬更勝一籌。除了春播秋播、夏收秋收,以及一些重要的節日,兩項聯賽不得不停擺。一年中的大部分時間,蹴鞠也罷,賽馬也罷,都是最為吸引觀眾的大眾娛樂活動。

“官人知道得還真多。”聽著韓岡將賽馬場吸引人的地方娓娓道來,王旖笑著稱贊,聲音中似乎還是帶了點揶揄。

“或許在一些人眼裏,治國只在耕戰二策,一手持劍,一手扶犁也就夠了。除五蠹,抑工商,國家才能安穩。但治政得認清現實啊,已經不是秦人爭天下的時候了。現在的大宋,若是沒了工商二事,國政完全無法維持。如今的天下,乃是士農工商,四民是缺一不可。”韓岡笑道,“在《淮南雜志》中,復井田、循周禮,這六個字,嶽父可是長篇累牘地在說。但嶽父執政後,以變法清掃天下積弊,但這田制可是動都沒有動,復井田的念頭再沒有提過。”

“每次說兩句,就立刻一通大道理,官人你跟爹爹去辯好了。”王旖扭過頭去,使了小性子不理韓岡。轉過來盯著三個小兒女,不許他們太鬧騰。

韓岡無奈地笑了一聲,在士大夫家裏長大,有些觀念在王旖頭腦中根深蒂固,縱然能明白韓岡的正確,也無法全盤接受。當然,韓岡也清楚,有事沒事的對家裏人說這些大道理,本就是自家的錯。

轉過頭來,韓岡看著這一片賽馬場外的廣場。

這裏其中房子和地皮的產權都屬於賽馬總社,就是更外面名號已經約定俗成的賽馬街,兩邊的店鋪也有一半屬於賽馬總社。可以這麽說說,這一塊的地皮,在賽馬聯賽啟動之後,就從連種地都要折本的荒土台,變成了一座金礦。

創辦還不到一年,賽馬總社在財力上就已經直追齊雲總社,當世的兩大運動在受人歡迎的程度上無分高下,不過在場地規劃和布置上,任何一座球場都要遜色於賽馬場。

已經買了票的觀眾進了場中,但廣場上還有許多人。七八個小攤販穿梭在人群中,賣些菓子、水果之類的零食,生意倒是很火爆。願意拿錢買點零嘴看比賽的人多得很,讓這些小攤販忙得腳不沾地。

韓岡也不管妻子教訓兒女,站在人群外,饒有興致地掃視著。

很快發現擁擠的人群中,大部分人都一只手拿著各色小吃,另一只手則壓著藏著錢囊的衣襟。走動時小心翼翼的,看起來是防著小偷。不過其中有好幾人,從他們衣服上透出來的痕跡看,藏在懷裏的可不只是錢囊,短棍一樣的形狀,分明就是千裏鏡。

什麽時候望遠鏡已經這麽普及了,韓岡驚訝莫名。而且此時禁令猶在,光明正大地將千裏鏡拿出來,難道就沒有人擔心後患?

在韓岡一家下車後,何矩陪著韓家的管家吩咐了車夫,將馬車和騎乘的坐騎一並趕到附近專門的車馬場,又跟前面安排在此處等候的手下。一通忙活之後,終於又小碎步跑了上來:“學士,小人已經在場內安排好了包廂,請學士和夫人跟小人來。”

不過當他注意到韓岡的視線方向,只瞥了幾眼,便對韓岡心中的疑惑了然於心,低聲笑道:“學士,在這賽馬場上,沒有千裏鏡可看不清比賽。”

“不怕開封府來查?”

“這裏可是城外,由祥符縣管,開封可是隔了一層。”何矩聲音更低。

韓岡從鼻子裏哼了一聲,祥符縣中的情況那是不用再多問了。卻也不多想,一邊跟著何矩向賽馬場中走去,一邊又道:“千裏鏡可不便宜,也虧他們也買得起。”

“學士有所不知,千裏鏡這個月已經回到了原價上了。”何矩賠著笑臉,韓岡脾氣溫和,倒讓他的膽子大了起來,揭開了一些瞞上不瞞下的秘聞,“從將作監和軍器監兩座玻璃窯中流到民間的鏡片,一個月就有幾千片之多。換成千裏鏡,一千架總是有的。因為玻璃的緣故,白水晶這兩個月降到了之前的六成,用得起水晶鏡片的人也多了起來。而且人工也便宜了,會磨鏡片的匠人,京城裏面差不多有百十個了。”

“只要能賺錢,砍頭的買賣都有人做。”韓岡笑著搖了搖頭。

“是賺大錢。”何矩強調道。

“是啊,有三倍的利就夠讓人拼命了。”韓岡感慨著,當真是古今如一啊。

“小人聽說隴西的玻璃窯已經開爐了,日後可是一樁一本萬利的好買賣,三五倍的利肯定是跑不了。這千裏鏡,過些日子肯定又要落下幾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