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隨陽雁飛各西東(十六)(第2/2頁)

“不能不出兵了。”仁多洗忠回應道,“再拖下去,明天春天要死一半的人。”

提起這番話,察哥也不由神色一黯,春天的確是過不下去了。

“都擡起頭!看看四周!”仁多零丁的第一句話就讓所有人都為之一愣。正在說話的仁多洗忠和察哥停了口。甚至真的有一小部分人依言擡頭望著天空。

“睜大眼睛好好看看!”仁多零丁大聲喊著,“到底看到了什麽?”

“是山,全都是山!”他自問自答地揭開答案,“在擡頭就是山的山溝裏,我們已經住了一年多了!”

人群中開始有了的反應。

“這是怎樣的一年啊。”仁多零丁嘆息著,“一年的時間,仁多家就只有三百小兒出生,若是在過去,三四倍總有可能。”

“何值三四倍!”人群中的反應漸漸激動了起來,“再多也能有啊!”

蕭佛奴輕輕點頭,雖然是個老懵懂,好歹還有點水平,知道怎麽煽動人。這一下,肯定有大半人願意跟他去沖一下宋人的堅城了。說不定,還真能給他攻下來。

“還記得賀蘭山嗎?再過幾個月,山頭雪水就要淌下來。”仁多零丁開始描繪舊日的美好時光。

“還記得賀蘭池嗎?九十九眼泉水有多麽甘甜。”

“還記得五台山寺嗎?多少人去拜祭過裏面的臥佛。”

“還記得七級渠嗎?灌溉了多少良田。”

“還記得誆保大陷谷嗎?谷中放養的山羊烤起來可是天下間最好的烤肉。”

“還記得大小白羊谷嗎?每年的這個時候,北面就要從這裏運馬過來了。”

仁多零丁一句句地大喊著,原本還冷靜著的族長和長老們也開始無法在遏制自己的激動,甚至有許多人都哭了出來。那些可都是他們過去最熟悉的地方。

蕭佛奴越聽越是不對味道,剛想說些什麽,卻突然被人架住了。

剛想回頭,一團麻布便塞進了嘴裏,身子也給牢牢抓住連動都不能動。

蕭佛奴亡魂直冒,這是要反水嗎?

耳邊傳來噗噗幾聲輕響,眼角余光望過去,他的兩名伴當被人從背後捅上了腎門,喉嚨被粗壯的胳膊環扣住,喉間咯咯作響,卻發不出聲來。過了片刻,放開手時,便軟塌塌地倒在了地上。

高台上的仁多零丁完全沒去在乎身後的動靜,他嘶聲力竭:“但這些,現在都不是我們的了!”

手腕上的佛珠串在激動中被他一把扯斷,珍貴的東珠叮叮當當地落了滿地,他回頭,“將那賊人給我押上來!”

仁多楚清得令,立刻就押著掙挫不休的蕭佛奴上前。

仁多零丁指著方才還是座上賓的蕭佛奴:“這一年多來,遼賊百般欺壓,時常縱馬過界,殺傷我族中子弟數以百計。而這賊子現在竟然還要唆使我等為他們賣命去攻打宋人?!豈不知我們最恨的可就是你們契丹人啊!當真會以為怕了你們遼賊不成?”

回過頭來,吃齋念佛的慈眉善目早就變得殺氣騰騰。他抽出腰間長匕,劈胸就搠進了蕭佛奴的心口。

蕭佛奴拼命地掙紮,但仍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刀子沒進自家的心口處。胸前一涼,來自興靈的特使眼中神采便漸漸渙散消失,下身處一陣臭氣冒了出來。

仁多楚清將手一松,蕭佛奴的屍身砰的一聲落地。用力踢了一腳,仁多楚清獰笑著抄起斧頭:“腌臜的蠢貨,真當你外公給你賠了幾天笑臉是討好你嗎?今天便宜你,給你個痛快!”

仁多保忠帶著一溜血光,順勢抽出了長匕。掌心抹著刀身上殘留的血漬,便轉手抹在旗杆和鼓皮上。鮮紅的血印,充滿了震撼力,台下寂靜無聲,數萬雙眼睛望著台上的仁多零丁。

仁多家的老族長反手將腰刀一下插在地上,沾滿了鮮血的左手將兒子遞上來的首級高高舉起:“遼賊奪我故土,使我不得痛飲賀蘭山池的雪水。宋人故是仇敵,但遼賊背盟偷襲則尤為可恨!今日遼宋相爭,遼賊盡在韋州城下,興靈正是空虛。就以此賊首級為證,敢問我黨項男兒,可敢隨我殺回賀蘭山下!”

……可敢隨我殺回賀蘭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