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隨陽雁飛各西東(十九)

被大公鼎嚴詞訓斥,大昌嗣也不敢再多說。

只是知子莫如父,大公鼎只看兒子低下頭時的神色,就知道他根本不服氣。而旁邊的長子,也是一般不以為然。

兩個兒子根本就沒看得起種諤,讓大公鼎心頭堵得慌,知道他們大概是受了都管耶律余裏和左詳穩奚烏也的影響。

遷移至興靈的各部並不懼怕戰爭。統領軍政的耶律余裏更是一貫好戰,整日宣揚內平黨項,外懲南朝。使得有許多年輕人都躍躍欲試。大公鼎的三個兒子,成年的昌齡和昌嗣都與其他幾族中的年輕人一樣,成日裏叫著要去打下韋州,不過都被大公鼎給強壓下來了。

大公鼎絕不會小瞧種諤!

一名南朝將軍的名聲能傳到大遼國中,就絕不是會那麽簡單的一個人。從種諤過往的經歷來看,甚至可以說是南朝數一數二的名將。所以他才能坐鎮在銀夏路上。

以溥樂城為核心,來圍點打援是既定的方略。

從屬於環慶路的韋州和銀夏路的鹽州,是最靠近溥樂城的兩座軍州,環慶軍和銀夏軍就是這一次出兵的第一目標。

溥樂城只是韋州外圍的軍堡,之前溥樂城又曾殘殺大遼將士,興靈興兵圍攻溥樂城也能說得過去,比起直接攻打韋州要名正言順一些。只消滅宋人援軍同樣也是基於這個道理。

耶律余裏縱然叫囂著要懲治宋人,但他還是貫徹了尚父不欲於宋人撕破臉皮的底限。

只是環慶路的韋州到現在也沒出兵,鹽州方向更是沒有丁點消息。

環慶路倒也罷了,領軍鎮守的是個文官。但銀夏路可是種諤,溥樂城城主是他的親生兒子,不可能不救的。種諤竟然還能耐下性子來,這已經是名將的作為了。

這段時間以來,鹽州城方向上的遼軍斥候損失極大。從斥候們的回報來看,鹽州城的宋軍已經將他們騎兵的搜索範圍放出了一百裏。

這基本上是大遼軍中遠探攔子馬才能達到的距離,是進攻時為了防備敵軍攻擊側翼,同時也是搜索一切可以劫掠的對象。

不管種諤有什麽理由,有一點是十分確定的,單純的防守,絕對不需要那麽大的索敵範圍!

大公鼎又瞪了兒子們兩眼。

叫囂著攻打韋州,也不想想光是打一座溥樂城就要投進去多少條人命?現在死傷慘重的是黨項人,換做是官軍呢?同樣會是損失慘重——大遼精騎從來都沒有說善於攻城過!

只是在興靈周邊,不去攻打城池就得不到任何好處。

這裏跟河北不一樣。在南京道,一旦過了界河,就是富庶的河北地界。大公鼎曾聽先人說過,那裏的一個鄉鎮都比國中的一座軍州要富裕。繞過一座座重兵防守的城寨,去劫掠鄉裏鎮上,照樣是豐收。

而西平六州這裏,面對的是宋人新得的土地,幾百裏內都只有一座座堅固的城寨。翻過南面的橫山,還是綿延幾百裏的寨堡。再過去,才是人煙稠密的關中腹地。想要打到長安城下,就要打破這總計一千多裏的山巒城寨的屏障。

有多少人馬都不夠往裏面填的。家裏的孩兒們縱然勇猛,趕起女真來跟攆兔子一樣,但也不能這麽浪費他們的性命。

要做什麽?又能做什麽?大公鼎心裏有分寸。

……

城頭上,種師中拿著根榜了幾圈繩索的長竹筒,左看右看。

雖然這只竹筒方才被他拿著,讓一名黨項人臉上開花,可惜在他的眼中,基本上還是一件玩具。

“這東西也就是守城時有些用。”種師中很是遺憾地將竹筒丟下,乓的一聲響。

這樣的一根裝滿火藥和鐵砂、石子的竹筒只能用上一次,論威力還比不上一根由神臂弓發射出來的六寸長的木羽短矢,或是一瓢燒熱的滾油。只是占了新奇而已。

“挺好玩的。”他對種樸和馮真說道,“玩過就算了。”

“誰說的?獻上新兵器可不是小功勞。沒看到神臂弓的好處嗎?”種樸卻並不認同種師中的看法,“這支飛火槍的確只是尋常,但飛火箭可是能射下飛船的。有實戰的成績。”

種樸同樣拿著根竹筒在手中擺弄著,竹筒上也綁了幾圈繩子,不過跟種師中手中的竹筒還是有些區別。這一支竹筒中裝的是火藥飛箭,只是之前已經射出去了,同樣是空的。

“遼人也有飛船。守城時頭頂上多了雙眼睛,有多礙事,廿三你這幾天也看到了。”他雙手一前一後扶定竹筒,將尾端搭在肩頭,瞄準了頭頂的夜空中屬於宋軍的飛船,“現在官軍有了飛火箭,以後可就方便多了。”

馮真自從飛火箭射下了遼軍的飛船後,就一直保持著好心情——因為這份功勞,種樸和種師中都不會跟他搶。

“遼軍還有一艘飛船,如果也能射下來的話,就是再確鑿不過的戰績了。”馮真帶著很深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