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停雲靜聽曲中意(二十五)(第2/2頁)

這一慘痛的教訓盡人皆知,兩府中人不需要韓岡多做解釋。只是向皇後還有些懵懵懂懂,她對舊日戰例不甚了了。韓岡不得不費了一番口舌來解釋,並順勢將自己的想法和計劃從頭到尾地說了一遍。

……

“魏澤該死!”

在殿上章惇還要壓制自己的心情,回到了樞密院,便沒了那麽多顧忌。破口大罵著頂替了劉舜卿的州官,“調走了一條大蟲,本以為換上的好歹是條狗,誰想到竟然是頭豬!”

章惇的話,讓韓岡覺得莫名耳熟。他是跟著章惇、薛向一起回來的,方才在殿上已經定下了以樞密副使宣撫河東,雖還沒有宣麻,可也算是西府中人了。

“這不是很正常嗎?一朝君,一朝臣。府君換了,下面的將校還能安穩做著事?人心散了啊!”韓岡倒不在乎在章惇、薛向面前,說幾句悖逆的話。其實這話也沒什麽,反而是拉近關系的手段。

“玉昆。”章惇覺得韓岡話中有話,“你可是事先知道了河東的內情?”

“好歹韓岡也曾安撫河東,舊屬不在少數。天子派去河東北界的人選倒行逆施,自然有人會求到我門下,也少不了抱怨。”韓岡攤攤手,“但我又能說什麽?”

以代州知州魏澤為首那幾位調去河東時,必然是得了趙頊的囑咐。既然是秉承天子之意,又有什麽不敢做的?前任有功卻左遷,他們到任後自然一切都會反著來。為了討好天子,去找劉舜卿和秦懷信的差錯也不在話下,甚至兩人留下來一眾親信,也都成了打壓的對象。

正如韓岡所說,不是沒人求到他門下,可韓岡又有什麽辦法?本來就是受了他的拖累。也只有輾轉托人照顧他們的家人。至於那些被找出差錯的軍校本人,韓岡則只能幹看著。

“劉舜卿被證回易,秦懷信被查冒功,‘無才無德無能,所謂戰功莫非殺良,便是編造’,這些彈章難道就沒報上給樞密院?劉、秦二人在雁門關中的親信和重用的將校被一網打盡,一個個被追究罪責。”韓岡一聲冷笑。

練了《葵花寶典》的東方不敗都能荒淫好色,何況幾個讓皇帝不開心的臣子?要不是韓岡本身底蘊強,同樣少不了被秋後算賬。一邊是皇帝,一邊只是被打壓的臣子,他們難道會怕得罪韓岡,而不去奉承天子?可能嗎?

“這幾年可是好一通折騰啊,雁門關的軍心早都散了。但凡軍心士氣還有個一星半點,就不會這麽連丟三關!西陘寨能被奪,雁門寨能被破,但代州城怎麽會丟?!”韓岡滿肚子的怨言豈是一句兩句能說得清的,但終究還是沒有再多言出口。

“此並非天子本意。”薛向幹巴巴地為皇帝辯解著,也只是順口而已,做臣子的習慣罷了。

誰都明白,代州亂到能讓遼軍攻破雁門關,這當然不是趙頊的本意!但造成這一局面的卻是趙頊無疑。

上面說一,到了下面就變成十,這樣的情況太多太多了。或許趙頊是想清除韓岡在河東軍中的勢力,甚至可能只是因為在韓岡這邊下不了台,進而遷怒到幾個將領身上,但他調去的接任者,卻做得變本加厲,十倍、百倍,唯恐讓皇帝失望。

韓岡嘆了一聲,“天子本是聖明,但也架不住奸佞想要奉承討好。”

章惇則狐疑地多看了韓岡幾眼,卻是弄不清他說的到底是諷刺還是真心話。

說是諷刺吧,但韓岡的神情不像。可要說是真心話,都到了他們這個地位,哪裏還會相信什麽聖君為奸臣蒙蔽?這種情況的確有,但放在現在說的這件事上則絕對不是。趙頊是什麽樣的人,下面的小官、百姓不知道,他們這等日日面君的重臣怎麽可能不清楚?

不過想想也就罷了,追究責任到底在誰身上,也不該在火燒眉毛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