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金城可在漢圖中(九)(第2/3頁)

“好了,威勝軍可以暫時放一邊去,現在的關鍵還是太原。”韓岡抿了抿嘴,“外無必救之軍,內無必守之城。只要知道外面有援軍會來,那麽太原定能守得住。”

“但二十天是不是太緊了。”田腴方才就想問了,“若是二十天後援軍不至呢?”

韓岡哈哈一笑:“遼人可能圍攻太原一個月嗎?要耶律乙辛當真如此做,這送上門的大禮,我可是卻之不恭了。”

田腴皺著眉:“但也沒必要就定下二十天。”

韓岡搖頭,“不得不如此。”

雖說以太原的城防,即便是被趙光義毀壞後另修、防禦力遠不如唐時晉陽的新城,可也不是遼人用上十天半個月就能攻破的,但韓岡真是怕了。

這個時代,不僅屬豬的多,就是豬的官員為數也不少。應對兵事時,什麽昏招都能出。有面對區區百余賊寇,獻了牛酒請其高擡貴手的,也有十幾兵卒喧嘩鬧事,就嚇得帶著一家老小離城逃竄的——這後一位還是名門子弟,乃是當今首相的長兄,最讓韓岡心中不舒服的地方,就是這位宰相長兄的姓名居然與他同音。

不給王克臣等太原文武官以信心,以及足夠低的目標,保不準他們就能將太原府丟給遼人。

“只是樞副,光靠開封的援軍妥當嗎?”田腴追在後面問道。

“還有河外的兵馬!”

“麟府軍也要調回來了?”田腴知道,在收到石嶺關破的消息之前,韓岡並沒有打算讓麟府軍也擠到太原來,而是另有任命,但現在局勢已經變了。

“王克臣此時必然已經遣人從河外調兵了,救命稻草都要抓,何況精銳冠絕河東的麟府軍?我這也算是順勢而為了。”

河外的情況一直還好,但勝州方向也有消息說遭到了遼軍的進攻,以麟府軍為首的河外兵被牽制,短時間內很難調回來。支援河北的兵馬一時也回不來,而且韓岡更希望他們能發揮更大用處。

但河東軍的主力,大半是在邊境上。剩下的,則又大多集中在太原。當王克臣將太原兵馬派往河北之後,河東的兵力便極度空虛。如果把丟在石嶺關和赤塘關中的軍隊算進來,河東禁軍還能不能湊出個兩萬三萬來,那都是一個未知數。這樣的情況下,韓岡不可能再留著河外軍與遼人牽制隊伍。

韓岡進了廳,借著方才田腴所用的筆墨紙張,匆匆寫了幾行大字。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

陳豐在旁抻著脖子看了,卻看不明白韓岡的意思。

韓岡依樣簽名畫押蓋印後收入信封,點了一名跟在身邊數年的親信,“借驛馬,將這封信送去府州。”

“這是給折家的?似乎說不通。”田腴問道。

“我是在說遼人。”韓岡笑著,視線轉到陳豐身上。陳豐卻愣著,沒有半點聞言即答的敏銳。

韓岡暗暗一嘆,就聽田腴道,“田腴明白了。殲滅了入寇的遼軍,失去的土地都能拿回來,還能多饒幾分。若是只想著收復失土,卻不願與遼寇硬碰硬,後患將無窮無盡。”

韓岡點點頭:“基本上就是這個道理。”

為了達成目的,麟府軍僅僅是調派能動用的機動兵力並不夠,韓岡需要的是無所保留地付出。只是將家底都拿出來的折家和麟府軍,甚至有可能連麟府豐三州核心之地都受到威脅和劫掠。這就得看折家能不能顧全大局了。

韓岡將折家視為自己在河東軍中的助力,不過若是折家不能在大是大非上作出讓人滿意的決定,過去的交情自是雨打風吹去。

重新落座,韓岡突然猛不丁地問道:“公滿,之前可是受了你家門客的指點?”

方才韓岡確認了陳豐的見識,只能說差強人意,之前那僅有一次的敏銳反應和判斷,甚至並不是福靈心至的運氣,從直覺上韓岡認為那只是轉述。現在以陳豐的反應看來並不是錯覺。

給陳豐指點的人絕不簡單。從陳豐接到急報,到出門趕來驛館,最多也就能換身衣服。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沒有任何進一步的詳情,便獨自判斷出遼人的動向,眼光和見識比今天韓岡看到的官員都要強。

而那一位當也不是官員,只可能是陳豐家中的人,門客或是親屬,否則剛才就應該有人會給他使個絆子——向陳豐投去滿載著嫉妒的眼神,韓岡方才已經看到了好幾個。

陳豐被韓岡盯得臉上血色盡褪,身子都僵住了。藏在心中的秘密,竟然一下子就曝了光。

“公滿?”韓岡溫和的聲音在陳豐耳中,卻像柄冰冷的刀子在背上劃過。

韓岡眼毒,又是年少得志,在陳豐看來,那是分外容不得底下人欺瞞的性格。若是想蒙混過關,惡了韓岡,這輩子在官場上就沒指望了。而說出實話,雖不能指望再受重用,但好歹還有份人情,何況那位也是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