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飛雷喧野傳聲教(十六)(第2/3頁)

“老爺。”左禹的伴當牽了馬過來,手裏還拿著雨衣。

左禹接過雨衣,在伴當的幫助下穿戴好,跨上了馬。伴當在前牽著馬,頂著冰冷的夜雨,返回租住的住處。

濕寒的夜風,也沒能讓左禹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一點。

他所能打探的消息,幾乎都是來自於流言。不過市井中的流言和朝堂上的總是有些區別,在京中的交往更偏近於中上層,左禹得到的情報總是比其他人更有價值。

這麽多年,左禹就是這麽過來了,以不冒風險為前提,盡量讓國中滿意。但這一回來自上面的要求,卻是要讓左禹去拼命。

左禹仰頭向天,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臉上,黑暗的天空中看不到一絲光亮。

這兩日左禹總感覺有人在盯著自己,說不定已經給宋人盯上了,這種時候,還是不要冒險的好。

最好的辦法,還是收買官吏。當然不是宋人,而是國內,以便保住自己和家人的安全。

反正只要多采買一些宋國的特產,拿回去宋人,不愁有人不喜歡。

另外再編造一點有關火炮的內容回去就行了。

活到這把年紀,誰還當真去出生入死?

“左員外。”

一輛馬車碾過雨夜中的寂靜,從後面駛來,在與左禹並行的時候,就聽見車上有人喚了一聲。

“正是左禹。敢問是……”左禹回頭應聲。

話未說完,腦門便重重地挨了一下,什麽反應都來不及做,意識就陷入深深的黑暗中去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渾身猛地一陣冰寒,昏迷中的左禹一個激靈,頓時便醒了過來。可額頭上的一陣劇痛,又差點讓他再昏過去。

陣痛過去,眨了幾下眼睛,左禹漸漸的清醒。擡眼便發覺眼前是一個不大的房間,周圍有五六人盯著。

他本人是仰躺著的,不知是躺在什麽東西的上面。身上大概是被潑了水,濕漉漉的,冷得他瑟瑟發抖。

左禹掙紮了一下,卻起不了身,想低頭看看是怎麽回事,便有一人湊近了過來。右手鐵鉗一般地卡著他的脖子,惡狠狠地喝道:“說!是誰派你來打探軍器監的!”

左禹的心重重地跳了幾下,然後尖聲叫起:“你們是誰?這裏是哪裏?!”

確認到自己的處境之後,左禹的心已經沉了下去,竟然被宋國的衙門抓了起來,而且被確認是細作。

他早知道有可能面對這一天,卻沒想到來得這般突然。

但左禹立刻就想明白了,決不能承認罪狀。如果抵死不認,還有生歸家鄉的機會。要是認了罪,這輩子就活到頭了,等宋人挖出了自己所知道的每一個同伴,就是上路的時候。

左禹還想再喊兩聲,但鎖在他喉嚨上的手立刻就抽緊了,“你這鳥賊,還不老實交代?裝什麽傻!”

“你們想幹什麽!你們可知我是誰?!”

受驚的聲音裝得更像那麽回事了。

左禹暗地裏咬著牙,不過是夾棍、板子,多昏幾次過去,然後多攀扯幾個有身份的人出來,看他們敢不敢將手伸到趙家女婿身上。

那人放開了手,退到了後面,也不知對誰在說:“晁三哥,這賊子看著就嘴硬,下面可就看你的了。”

另一個聲音跟著響起:“三哥,王皇城從隴西調到京城的那幾位,如今賣力得很,已經抓到七八個細作了。現在再不賣點力氣,你我在皇城司裏可就沒地方落腳了。”

“這話還要你們說,難道我不明白?就怕他不是啊,挖不出真貨,能在王皇城面前討個好嗎?”說話的人明顯就是那個晁三,聲音陰柔了點,讓人聽了慎得慌。

“這賊年年都要入京,販運的又是北貨,說他不是細作,誰信啊?!封、錢兩個西佬,抓了七八個,都是這樣的人。我不信,他們抓的人,全都能挖出真貨來。”

“回頭再抓幾個,別的不說,肯定要搶在西佬前面。”

幾個說話的,全都是一口純正的汴洛京腔,一聽就知道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

左禹驚怒交加,根本就不是因為看破了自己的底細,而是想要應付上面,超過競爭對手,幹脆汙人入罪。

左禹明白,這樣的人求功心切,說不定什麽狠手都敢下。可若是自己攀咬了些大人物出來,他們保不準就敢滅口。

還沒等左禹考慮清楚,就聽見那晁三再度開口,“不管如何,先問問這左員外再說。好歹是第一個,先拿他練練手。”

話聲稍落,左禹就見一個面白無須,眼神陰狠的中年男子湊到自己面前,手上拿了個玻璃瓶,瓶子裏面不知裝了什麽東西,像是油水一樣能夠晃動,但在燈下看著帶了些顏色,不像是水,也不像是油。

那晁三獰笑著,湊近了在左禹耳邊說,“總是板子、夾棍、釬子這三樣,實在太老套了,想必你們這等做細作的也不怕,所以特地為你準備了另外一套,想必你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