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 霽月虛明自知寒(中)(第2/2頁)

司馬康沒有考進士,但他靠了父親司馬光的身份,還是得到了一個蔭官。

“官人?”查票的吏人看了一下司馬康的模樣,猶疑起來,“官人該坐官車,今天從偃師過來的官車不是這一趟!”

司馬康耐下性子,忍下了這等粗鄙小人的冒犯:“有急事,先買了最早的票。”

吏人隨即指著前面,“官人走錯了,這裏是平民百姓的出口。官人要出站,請去前面的大門,那邊是官人專用的出口,出去後還有官中的車馬,直接送去驛站裏。”

警察跟著加了一句,“只要有告身就行。”

司馬康臉色難看了,“出來的匆忙,沒帶告身。”

“不是匆忙吧。”小吏冷笑起來,盯著主仆二人空空如也的雙手,視線變得銳利起來,“你們的行禮呢?”

周圍的旅客都是大包小包,可司馬康主仆卻只有一只褡褳,形象太過特別。

警察用短棍拍打著手心,笑容與旁邊的小吏一樣的冷冽,“總有一些作奸犯科的,看到出站檢查得嚴密,便把會暴露身份的行囊給丟了。你們不是第一個了!”

“無禮!我家老爺可是禮部侍郎!”

警察臉上的冷笑已經變成了獰笑。

生長在皇城腳下,京城人對官階高低最為注重。侍郎是本官官階,能做到這一級,都幾乎是宰執了。但他們不知道,這是司馬光上交《資治通鑒》後,朝廷給予的賞賜。

“來人啊。”小吏的喝聲與警察嘴裏的木笛同時響了起來,“把這兩個賊人給我抓起來!”

七八名警察隨即撲向了司馬康主仆。

……

“兩個宰相同編,十年弄不出一部《本草綱目》。這個速度快趕上司馬十二了。”

“想不到玉昆你也聽到了。”

政事堂中,兩位宰相正對坐著喝茶聊天,處理了今日的公務,蘇頌和韓岡總會設法抽出一點閑空來,聊聊天,或是說一說格物之道的最新發展。

“怎麽可能聽不到。”韓岡嘆著,“範純仁前回為《資治通鑒》上書,幾乎就是指著鼻子罵了。”

“這事可不怪老夫。誰讓玉昆你的心思都放在《幼學瓊林》上?”

“《本草綱目》為先帝所托,不可不慎。《幼學瓊林》就簡單多了,都不用動腦,每天修改幾筆,只當休息了。”

“哪裏簡單了?”蘇頌笑著搖頭。

《幼學瓊林》屬於蒙書一類,提供給小學生閱讀。但作為實質上的科普讀物,韓岡更希望天下士人都能來讀一讀。除了解試,日後的銓試,他也不會放過。

考中進士與諸科後,釋褐注官,還要過身言書判一關,正是授職,也還有銓試。這些考試,都可以是逼迫士人去學習自然常識的大好良機。

韓岡苦心積慮要推重氣學,怎麽可能有太多的精力放在《本草綱目》上。

“相公。”一名吏員匆匆奔進廳中,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什麽事?”蘇頌問道。

“司馬光的兒子因為在站內鬧事,給鐵路警察收押了!”

“司馬光的兒子?”

韓岡想了一下,他對此人有些印象,好像是叫做司馬康的。但又不是司馬光鬧事,司馬康鬧事至於要驚動兩位宰相?

“司馬光病重,他是趕來京城求醫的,但在出站時被小吏給耽擱了。”

韓岡和蘇頌臉色同時變了,對視了一眼,蘇頌問道,“為何不報請河南府發急報?司馬君實就這麽一個兒子吧?”

“大概是來不及。”韓岡道:“過去有馬遞,自己上路無論如何都比不上,如今可是有鐵路了。”

兩天之內抵達京城,順利的話,再有兩天便能回去。而通過官府轉呈,則時日久長,說不定消息還沒送到,人就已經不在了。

“洛陽的醫院,也有禦醫主持。”蘇頌皺著眉,難道司馬光已經快要不行了嗎?

“想來,總是覺得他們比不上京師太醫局裏的醫官。”

韓岡冷聲道,在後世,病人和家屬肯定也是更相信大醫院而不是社區裏的小醫院。但管理西京醫學院的醫官,也都是太醫局中頂尖的名醫。他們治不了,京裏的醫生也同樣治不了。

“這也沒辦法。”蘇頌嘆著,“人之常情。”

“去放他出來吧。子容兄,你……”

韓岡回頭去跟蘇頌說話,蘇頌已經站起身來,“我這就去見太後。玉昆,你去安排禦醫去洛陽。”

蘇頌隨即起身遠去,只留下了幾聲嘆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