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九章 登朝惟願博軒冕(上)(第2/2頁)

司馬康依然是第一個跳下馬車,兩位醫師同樣跟在身後。他們的仆人還遠遠地落在後面。正如文硯所說,這輛車,的確不怕走夜路,在車夫的控制下,車行得很是平穩,沒有出一點差錯,顛簸也只比在軌道上行駛的列車稍多一點。

但連續兩天的車馬勞頓,甚至連睡覺都還在行車,這樣的日子,僅僅兩天,就讓陳易簡和孫奇他們兩個都大傷元氣。

跟著司馬康的身後,走進司馬光的宅邸,卻看見正廳中,一位須發皆白的老人正扶著拐杖,靜靜地等著。

看文硯上前向那老人行禮、回話,陳易簡和孫奇立刻就認出了他的身份。

“論禮數,老夫現在是不該來的。”文彥博拄著拐杖,連腰也不彎,慢條斯理地說話,卻讓人喘不過氣來,“但想想這些年,志同道合的知交,各自七零八落,死的死,退的退,歸鄉的歸鄉,就剩這麽一兩個與老夫一樣的死心眼了,卻又不能不來。”

司馬康呆呆地站在文彥博身前,整個人都沒有了反應。

“先進去吧。”文彥博一聲喟嘆,示意身後仆人將司馬康帶進去,見見司馬光。

“可惜了司馬公休的一片純孝。”

當兩名醫官也跟著進去之後,文彥博的身後傳來一聲感嘆。

“與叔,孝心沒有什麽可惜不可惜的。他做了,我們也看到了。心性是沒話說的。至於孝行,雖然沒有完滿,但也是一等一了。”

“相公說的是。”

有文彥博在,廳中的其他人,都被忽視掉了。巨大的存在感,讓其他人立刻成了視線不到之處的龍套。呂大臨並沒有刻意隱藏自己,但司馬康三人,仍是沒有一個注意到他。

“司馬君實……”文彥博看著自己的手,輕輕屈起了一只手指,“富彥國這十幾年都對王安石堵了一口氣,可臨走之前,還是跟王安石的女婿結了親。韓稚圭家的老六,又被蘇頌提議,做了天子家的嬌客。我這個老賊還……”

文彥博沒事自己罵自己,呂大臨聽得坐不住,叫道:“老相公……”

老而不死是為賊,文彥博知道,不知有多少人這麽罵他,想避也避不了。

文彥博哈哈笑道:“老賊什麽的,有人想要還要不了。老夫精神還好,準備活到一百歲。只要能活到百歲。”

真宗時以文學知名的楊億當年三旬便入翰林學士院中,另外兩名同僚年老,所以楊億每每以某老來戲謔。有一人反擊道:“且待將來,以此‘老’與君”。另一人卻道,“不要給”。而楊億果然就沒能活到五十。

“以老相公的身子骨,百歲不為難事。”

“謝與叔吉言了。”文彥博笑了笑,又道:“令兄呂微仲當世賢才,若在先帝時,早入朝輔佐天子了。可惜如今……”

呂大臨面沉如水,沒有搭腔。文彥博也不以為意,“有件事,要拜托你走一趟。”

“是去金陵嗎?”呂大臨平靜地問道。文彥博最近想做什麽,並不是什麽秘密。

“見王安石作甚?”文彥博眉毛都挑起來了,“去見呂惠卿那廝啊!”

“呂惠卿?!”

“王安石說不通的,呂惠卿卻不一樣。”文彥博悠悠然說道,“看著章惇久居西府,他的眼睛早該紅了。”

……

司馬光病逝。

這個消息,沒用太久便傳到了京城。

去洛陽的兩位太醫並沒派上用場。

不過京師、在朝中,司馬光早在當年先帝發病、太後初垂簾時便已經死了。

但在不少彈章中,司馬光這個名字還是使用著。

朝堂中的有些聲音,認為是車站中延誤,讓司馬光沒等到太醫局的醫官。

章惇丟下一份的彈章的副本,冷笑著,從小事開始,向上一直追究到韓岡身上,這是某些人的如意算盤。只要韓岡想要保住整個鐵路交通局,他就別想脫身。

可是,章惇沒打算摻和進去。

四天中往返洛陽與京師,這個速度在五年前根本無法想象,沒有鐵路,哪裏會有這樣的速度?車站中最多多耽擱了一個時辰,而鐵路節省的時間,又是多少。

最重要的,是太後不喜歡司馬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