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更與堯舜續舊題(上)(第2/2頁)

後一句他是對遲了一步進來的周南和嚴素心說道,“都累了好些日子了,明天早上還要見新婦,就不要熬夜了。”

“相公你呢?”

“等蘇子容來。今天晚上,要把事情好好說個明白。”

……

兩更天的時候,韓府的正門外一陣車馬的喧囂。

平章軍國重事的蘇頌,帶著他的一套儀仗,光明正大地登門造訪。

蘇韓兩家今日聯姻,親都送過了,女方家的親戚還在成親當天到男方家裏拜訪,禮數上是說不過去了的。

可都這個時候了,也沒有誰還去在乎什麽禮數了。

大宋本有朝規,為防兩府架空天子,宰執無詔不得私下交接,這更大的規矩都沒遵守,還說什麽禮數?

“太後醒了。”

蘇頌見到出迎的韓岡,劈頭就是這麽一句。

韓岡點了點頭,“我這邊也得到消息了。”

是的,就在兩刻鐘前,宮中傳出了消息,太後是真的蘇醒了,只是狀態依然不好,在太醫們的照料下,喝了點藥粥又睡下去了。

蘇頌隨著韓岡向裏走,低聲道:“玉昆,既然如此,你又何必那麽著急?”

韓岡看了蘇頌一眼,堅決地搖頭,“子容兄,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發。太後已經攔不住天子了。”

不能勞累,不能視事,這是韓岡從太醫局得到的回答。

一個政治人物,當他不能履行他所負有的任務的時候,對於國家的意義,就失去了大半。太後如此,皇帝亦如此。要不然當初熙宗皇帝趙頊突發中風後,為什麽要讓向後垂簾聽政?當年英宗即位後發病,朝臣們亦是趕著把曹後請來垂簾。

以今日太後的病情,想要恢復到能夠上朝的狀態,至少要三月,甚至於半年,若是有個什麽變故,那就更說不清了。

離開朝政這麽長的時間,背後還有一個即將成親,完全可以親政的皇帝虎視眈眈,韓岡作為宰相,不可能將希望都放在她的身上。

蘇頌手指捏著鼻梁,花白的雙眉緊皺。臉上疲色盡顯,腰杆子也塌了一些。

就要退下去的當口兒,偏偏還要遇上這等事,想要置身事外都沒機會了,誰讓他是位在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之上的平章軍國重事?

蘇頌明白,韓岡算是很坦誠了。

按照他之前的猜測,大概沒半年以上的休養,向太後不可能出現在朝堂上。甚至很有可能,無法再恢復可以聽政的狀態。

但眼下從韓岡嘴裏確認了猜測,還是讓蘇頌感到一陣惶然。

韓岡說的簡單,但要做的事卻一點也不輕巧,這可是要將身家性命都砸進去的賭盤。

韓岡知道蘇頌猶豫,也知道他要做的這件事對任何人來說,都必定要猶豫再三才能做決定,若蘇頌不猶豫,反而一口應承,那才是要讓韓岡難以安心。

“子容兄。”韓岡對蘇頌說道,“想必你也明白。若天子親政,必掃除我等在朝堂上的勢力。西北、西南、嶺南,還有北方,歷次大戰,我與章子厚參與了大半,其中又多以西軍為主力,一幹精兵強將,多有出自於我門下。若是我等被罪,天子可能留下他們繼續掌兵?軍中那些治軍無能、臨陣無膽、卻勇於內鬥的鼠輩,會不會對他們群起而攻之?”

韓岡所說的未來,正是蘇頌所擔心的,要不然,他也不會對韓岡和章惇的謀劃猶豫再三,還明裏暗裏地相助。

知道蘇頌不會回答,韓岡更進一步地去說服他:“如今遼國的局勢,想必子容兄同樣清楚。耶律乙辛在國中造火炮,修戰備,神機營的規模據聞已與本朝相當。又新建質子營,草原上的勢力一個個被他吞並整編。”

蘇頌眉頭皺得更緊。

“王舜臣之前發來的捷報,子容兄你應該看過了吧。東阻蔔的殘部都逃到了北庭了。耶律乙辛這是要一統草原,將所有的人力都控制在手中,但凡不聽話的,怕是都成了殺給雞看的猴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