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聞說紛紛意遲疑(中)(第2/3頁)

但就在很少一部分發現中,也對醫學產生了巨大的促進作用。在人化膿的傷口上,首先發現了綠膿杆菌和葡萄球菌。

然後,在人和牲畜的精液中,又發現了一種像蝌蚪的細胞,連同從雌性身上發現的另一種細胞一起,被認為是生命最初的一步,在細胞理論上添磚加瓦。

章惇還記得當初韓岡在得到這一篇論文後的第二天,是如何的欣喜欲狂。甚至是在政事堂中公然說終於了解了生命如何傳承,有了事實為證,而不是古籍上的胡亂猜測。

比起在朝堂上自勾心鬥角中獲得的勝利,韓岡樂意在了解世界上更進一步。

為什麽不喜歡皇帝壓在頭上?就是因為董仲舒的天人感應把皇帝妝點得太漂亮了。明明是兵強馬壯者為之,卻偏偏給自己刷一層金粉。日後氣學再發展下去,將金粉刮下來,露出了下面的泥胎木雕來,皇帝臉面怎麽放?遲早會毀禁氣學。

韓岡當日剖析心路,讓章惇明白了韓岡的目標,也讓章惇決定支持韓岡。因為他與韓岡的目標不同,並沒有競爭關系。

章惇沒有接韓岡的話題,既然還沒有找到肺癆醫治方法,那就不值得他多關心。

他坐了下來,道:“李信已經走了。”

韓岡點頭,“今早走的。”

“還不知要多久才能回來。”章惇試探道。

韓岡道:“遲點最好。”

做晚輩的韓岡,總不能希望自己的舅舅早日歸天,然後讓李信早些奪情回京。

章惇微微一笑,又道,“王舜臣三個月後就能到了。”

“兩個月就夠了,最近他在伊州。”韓岡笑道。

章惇點點頭,一切都是按照他們的約定來,這讓他更加放心了。

韓岡也笑著點頭,盟友放心,他同樣也就能放心了。

二十年來,韓岡從沒有表現出對權力的貪婪,而是持之以恒地宣揚氣學,宣揚格物致知,比起做皇帝,更想成為聖人,這是章惇更願意相信韓岡的主因。

但黃袍加身的情況不能不考慮,再多的信任,也抵不過北面的那個正活蹦亂跳的例子。

在事成後的分配上,雙方並沒有矛盾。可這個沒有矛盾,是要雙方都不違反初衷才能實現的。萬一在事情的發展中有誰突然想多占一塊,那矛盾自然而然地就會出現。

章惇在朝堂上勢力龐大,韓岡則在軍中根基深厚,平日雙方勢均力敵,可以相與攜手,但在更加需要軍隊來撐場面的時候,韓岡的優勢就太大了一點,不退讓三分,章惇就算答應合作,私下裏也會留上一手。章惇留了一手,韓岡就得相應的有所保留,到最後,兩邊就連一半力都沒使上,全用來提防對方了,穩贏的局面也會輸掉。

黃袍加身的成功率微乎其微,只有數學上的意義,現實一點,根本不可能。韓岡自己知道這一點,但為了讓盟友相信,總不能這麽說,總得有些實際行動。

少了李信,韓岡對神機營的控制也不減弱——裏面泰半中層將校都是韓岡提拔起來的。

但換了李信這位韓岡的嫡親表兄弟,讓劉仲武接手,至少章惇就不會去擔心韓岡憑借神機營的軍力,在事後捅自己一刀。

韓岡調走李信,又調回王舜臣,留下了近兩個月的空白,這讓同盟的雙方變得勢均力敵。只要在兩個月的時間裏面,保持合作雙方的均勢,等到局勢平定下來,即使李信和王舜臣一同回來,韓岡也失去了謀朝篡位的機會。

韓岡對此不在意,調走李信也是他主動而為。

他能直接控制神機營和軍器監的守軍,能夠間接操縱包括上四軍在內的京營禁軍,能影響開封府範圍八成以上的軍隊,少一個李信,只是少了明面上皇城的控制權——除非他要謀朝篡位,否則有無李信都一樣——多一個章惇,卻多了半個朝堂。這筆賬,韓岡能算得清。

何況這兩個月的空白期,不僅是取信章惇的妥協,也是引人上鉤的誘餌。想要做什麽,就必須在王舜臣抵京前做好。

……

“太後還病著,兩個月後的大婚,或許會拖一拖。”

“令綽誆我,只是為了沖喜,天子也會按時大婚的。”

如果是以沖喜為名,的確不會因為太後重病而拖延,反而會提前也說不定。這在民間也是通例,越是父母病重,越是要盡早成婚,免得守孝三年,將婚事給耽擱了。天子能以日易月,父母之喪,也只消守上二十七天孝,但遵從風俗習慣上,則與平民別無二致。

“等天子大婚之後,太後和天子,還有什麽用?”

曾孝寬沉下臉來,蒲宗孟把話點破了,他沒法再繞下去了,“你到底想要說什麽?!”

“還要宗孟說什麽,令綽你已經猜到了才是。”蒲宗孟笑出了一口白牙,“為什麽韓相公要一直拖著不早點把事情給半了?明明在太後初發病的時候,就能一勞永逸的。為什麽他不這麽做?就是要等到天子大婚之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