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易法變制隳藩籬(四)(第2/3頁)

從武學出來後,還是得從不入流的小官做起。十年前,有兩位前輩得了個武藝精熟的評價,送到天子面前,也不過是一個三班借差,而且還要候闕。這樣的前程,也讓武學在京師諸學中排在墊底的位置。是個官兒,都可以過來笑兩聲。

如此一番變故,人人羞惱,竟是半晌無話。

過了好一陣,終於有人強笑道,“算了。進了武學,就是赤佬,也怪不得人。”

“讀書十年,竟成軍漢了。”

張吉嘆了一聲,“想把自己當措大,人家也不認,不再把自己當赤佬看,可就兩面不是人了。”

武學生入學,基本上要靠薦舉。原本多是不得志的士人,打算換條路好做官。

張吉就是讀書不成,馬術卻是嫻熟,還多次在乙級以下的賽馬比賽上出場,所以他老父花了大價錢,請了名師來教習弓馬武藝,又托人找了兩名京官作保,讓張吉通過考試後進入武學。

在武學中,還有一些學生,是得到了路分都監或是路中判官以上文臣舉薦,免試入學。

但如今,越來越多的武學生是從軍中出身,武學內部已經分成了戰術、參謀兩科。

原本在世人眼中的武學生,是習文不成,只得從軍,終究還能算是士人,至少是半個士人。但隨著武學學生的成分轉變,在世人看過來,那就是赤佬。

一人沖地下吐了口痰,恨恨念著:“赤佬!赤佬!這武學不說跟太學比了,就是跟後建的律學、醫學、算學、工學比起來,都像是後娘養的。”

“後娘養的?”另一人笑了起來,“那也好歹還是嫡子,武學分明就是小婢養的,在親爹死後被後娘賣到他人家做奴才,四親不靠。”

“也算好了,好歹得韓相公看重,不是看重,何苦要在新城外給武學劃下那麽大的一塊地?”有人打著圓場。

“那是韓相公看重他的人。”

絕大多數軍中出身的武學生是陜西、河東、河北三地推薦過來的,還有幾個來自兩廣、荊湖和西南。

朝廷新設神機營,覺得京營的軍官不成器,便從關西、河北、以及河東選調有功將校。但這些將校多是目不識丁,而神機營因為要教習火器,演練新戰法,需要一幹頭腦好、能接受新事物的軍官,所以朝廷就設立了戰術課。原來的武學生則被歸入了參謀科。

但兩科的學習科目沒有太多區別。武學博士、教授都是由中書門下指定,就連教材,在《孫武子》、《司馬法》等兵法之外,還有韓岡這位宰相,組織許多親歷者所撰寫的近些年來歷次大戰的戰記,對照沙盤進行推演,還有制圖、識圖的訓練。除此之外,就是重中之重的火器戰法。

論起操弄火炮、火槍的水平,如張吉這等參謀科的武學生,也都能算是一等一了。

從這個角度來說,宰相們的確對武學很重視——畢竟也能算是一支武力,把武學中的守軍和武庫都算進來,就是一個精銳的神機營指揮了。

不過張吉可不覺得,朝廷會調動武學生組成一個指揮上戰場。

一群人正抱怨,突然有一人變了臉色,示意其他人安靜下來。

“怎麽了?”

剛剛把話問出口,但張吉的表情也凝重了起來。

張吉身在武學,天天都要操練,馬蹄聲和甲胄的碰撞聲絕不會聽錯。

他猛地起身,推開了窗戶。

幾個同學擠在窗戶口向外面望去。

裏許之遙的一處廂坊,紅光映照,亮如白晝。

“那裏不是……”

張吉話剛出口,就捂住了自己的嘴。

身邊有人低聲道:“那些宗室上躥下跳,肯定是惹火了相公。”

“相公今日召集議政,是不是就是為了這件事?”有人問道。

“不是說為了議會嗎?”

張吉道:“兵不厭詐。”

“到底要不要換官家?”有人大著膽子問。

張吉正想說話,忽然頭猛地縮了回來,又狠命地將所有人往後拉回來,“快躲起來。”

“怎麽了,看到誰了?”

有幾個迷迷糊糊,但還有幾個就好像是見了鬼一樣。

張吉臉色變幻,呐呐地吐出了一個名字,“燕太尉。”

燕達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燕達過來的方向,那是武成王廟的位置。

“就知道你們在這裏!”

砰的一聲響,門再次被踢開,一人站在門口。

眾人嚇了一跳,慌忙回頭。卻見是本齋的齋長。學中三百余人,分為十齋,各齋有各齋的齋長,管理齋中日常事務,並與學中師長聯系。

“怎麽了?還沒到晚課的時候吧。”張吉驚訝道。

齋長急急忙忙,“燕太尉剛才來武學,要調所有武學生。”

“才看了燕太尉過去。”

“他下了令就走了,還耽擱什麽,齋裏就你們幾個沒回來了!”齋長火燒火燎地催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