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時來忽睹紅日低(十八)(第2/4頁)

只要是不太愚蠢的將帥,就能想到利用火炮這一優勢,徹底擊敗擅長騎兵的敵人。

“這是炮火準備。”韓岡介紹道。

“哦。”王舜臣清楚,這就是一個意思,“炮火準備之後呢,就開始進攻?側翼只讓火炮來保護是不是太單薄了?”

“如果有騎兵要攻擊側翼,陣型就會有所變化。神機營不論哪個指揮,相應變化都是背熟、練熟了。”

“背熟、練熟?是陣圖?”

“算是陣圖吧。”韓岡道。

太宗皇帝就有給出征的大將賜予陣圖的愛好,接敵後怎麽排兵布陣都要遵照陣圖行事。而熙宗皇帝也有這個愛好,不過領軍的大將都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當年不論是在隴西還是在廣西,都是被指手畫腳了一番。

但陣圖不僅僅是擺個陣,還有根據敵軍的不同反應,給出的不同的應對方案。也就是有一套相對固定的對敵戰術。

韓岡這些年來也深入了解過,拋棄了過去的成見,如果陣圖中的這一套應變出自專家之手,臨敵時依循而行,的確有其效果。

在韓岡看來,相對而言,太宗皇帝應該還算專業,畢竟是從五代那個亂世出來的皇帝,而熙宗趙頊,大概就是票友的水平,卻自以為是技壓群雄的名角兒。也因此,陣圖的名聲在戰事頻繁的熙豐年間給敗壞了不少,多少人都當是笑話。

所以王舜臣登時就不以為然,“臨敵豈有按圖行事的道理。”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用兵須如水,豈能以文圖拘束?”韓岡比王舜臣說得還具體,“但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可謂是名將了。可世間名將又有幾人?大率都是亦步亦趨的庸才。教習此法,就是讓庸才也派上用場。雖不至大勝,也能減少大敗的幾率。”

“要真是遇到的北虜,他們可都不會硬往軍陣上沖。他們也有火炮,如何應對官軍的火炮應該早就練過了。何況遼人當真會硬來的時候太少了,怕是一看到列陣就跑了。”

大部分時間入寇的遼軍就是強盜,很少直攻軍陣,繞道而行也不用擔心宋軍能追上,徹底發揮騎兵的機動性,將受益最大化。怎麽圍追堵截這類遼軍,就只能看戰區主官的手段了,當年郭逵就做得很好,換個差一點的將領,估計就只能做到禮送出境四個字。

“那當然。”韓岡也不跟王舜臣爭辯,笑著道,“到時候,緊要之處還是少不了名將壓陣才行。”

“到時候三哥可別忘了俺。李二哥管一路,俺也可管一路,趙隆那廝讓他管個半路,到時候,讓遼賊來得去不得。”

王舜臣放聲而笑,經過了方才與韓岡的一點小小爭執,又仿佛回到了當年在王韶麾下,挑燈議論兵法的時候。多年難得一面的生疏,一時間煙消雲散。

再瞥眼看看周圍,王舜臣就更加得意。

尋常武將,能得宰相一聲贊,就是了不得的光榮,即便做到樞密使的狄青,在宰相面前,也得戰戰兢兢。而王舜臣,卻能與宰相談笑生風。

不是隨便哪個武將,能在年少時與未來的宰相成為刎頸之交,也不是隨便哪位宰相,在身居高位時還能顧念舊情。

王舜臣能夠清楚地感覺得到,來自左右的那一道道充滿了羨慕嫉妒的目光。

只不過是指揮一級的演習,日理萬機的宰相為什麽還要撥冗過來?還不就是為了幫他長面子的。

心念到此,王舜臣便更加堅定。

若有哪人敢捋三哥胡須,他這個赤佬,可不是念佛吃素的。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三列橫排的軍陣已經開始前進,每個都的都頭都站在了所有人的最前方,手持鋼刀,領頭而行。

五名都頭引領著大隊,四百將士將火槍靠在右肩,在隊列之後,是五面鼙鼓,鼓手敲擊著鼓面,步伐緊踩著鼓點。

每個都的隊列之間都留下了間隙,虎蹲炮就架在雙輪的手推炮車上跟隨著步兵一起前進。

當隊列停下來的時候,就在鼓聲的變幻中,開始連續射擊。

先是全隊齊射,數秒之內,火槍連續鳴響,幾乎連成一聲,一條由白色硝煙組成的龍蛇,蜿蜒在隊列上方。這聲勢尤勝火炮。

之後就是三列橫隊依次輪射,雖不如之前的齊射,但每隔十秒就響起一次的槍聲,完全是一堵用子彈築成的墻。

士兵們裝彈、射擊,裝彈、射擊,動作極為嫻熟,顯然是常年訓練的結果。

這是進攻的陣型,不僅僅是用來防守。

“如何?”

王舜臣專注地盯著下方,應道:“不簡單。”

這是壓迫性的進攻,也許前進的步伐不快,卻充滿著張力。甚至讓王舜臣感覺到了一絲戰場上的味道。

“之前把他們看成是花架子,倒是小瞧人了。”王舜臣由衷地說道,“如果神機營內的指揮都是這個水平,只要將校不犯糊塗,遇上數量相當的皮室、宮分,至少能讓他們吃個大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