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時來忽睹紅日低(二十一)(第2/3頁)

韓宗儒身子榔槺笨重,最是怕熱,若是能多休息,他肯定是不願意多動彈的。

現在已經是午後了,正是最熱的時候。若是今天就要過黃河,他就得在碼頭先服侍老父上船,然後到了對岸,還要等會見過白馬縣過來拜見韓縝的官員後,他才能回去休息。一路都要被曬著。換作是明天清晨過河,不會到一天裏最熱的時候還要在外面忙碌。

說是為了讓韓縝出氣,才故意請求今夜休息在渡頭,但要是韓縝答應了明天清晨過河,韓宗儒只會更高興。

可惜沒能讓韓宗儒如願以償,他搖著折扇,“這麽熱的天,卸車也是樁麻煩事啊。帶得也太多了,京師裏面什麽沒有,何苦連馬車都要帶上。”

望著窗外,他又是一聲長嘆,“說是要在黃河上造橋,說了幾年了,都沒再見下文,什麽時候能把橋修起來,讓列車一路過河就好了。”

韓璃抗聲,“黃河上要造大橋,至少七八裏,天底下哪建得了這麽長、還能通列車的大橋,黃河水流那般湍急,浮橋都會被沖彎,軌道怎麽鋪上去?”

韓宗儒搖搖頭,他這個好戲謔的胖子,在兒子面前也不擺架子,“又不是說要造浮橋。”

早在熙寧七年,重修黃河金堤開始,朝廷裏面就有提議,在黃河上修一條浮橋出來。

不過春天時有淩汛、桃花汛,夏天更是洪期,想要跨越黃河造浮橋,難度很高。盡管如今的確有一條跨越黃河的浮橋,但那座橋只在秋季水緩少冰的時候可用,春夏只能看運氣,而且連太平大車都過不去,更不用說列車。

韓宗儒給自己扇著風,“最好的辦法還是在河中央修起橋墩,然後一個拱、一個拱的搭過去,這樣才能跨過黃河修起橋來。”

“橋墩?什麽樣的橋墩能擋得住黃河洪水?”

家中園子裏面的池塘上要修橋,就是先立橋墩,而後將橋板給搭上去。韓璃這是見過的。想要用這樣的架橋法在黃河上架橋,韓璃只會覺得是異想天開。

“要是能在黃河中央都能修起一座洪水沖不毀的橋墩,黃河金堤就不會潰壩了。”

這些年,洛陽至大名段的黃河大堤越修越堅固,加之束水攻沙的策略,使得這一段的河床不斷下切,已經不用擔心黃河泛濫之患。不過大名以下,還是有過一次決口。不過近北部了,東流的洪水泛濫之處,人煙並不算稠密,損失也不算大,到了秋天水緩的時候就堵上了。但這畢竟是一次潰壩,當朝的章惇和韓岡也不免受到了一番指責。

在韓璃看來,除非能在河中修起一座石山來,那樣才能充做架橋的橋墩。

“理論上是沒問題的,《自然》上已經討論過許多次了,只是現在營造技藝還有材料跟不上。”

韓宗儒滿口的新詞匯,在韓璃看來,家裏面對氣學最有研究的不一定是他的父親,但受影響最大的肯定是他。

南下的列車很快就抵達了黎陽古渡,卻有一人正守在這裏,等待著韓縝一行的到來。

“方興?這不是韓相公家門客嗎?”韓宗儒肥肥短短的手指捏著名刺,掃了一眼後就遞給兒子,“送去給你祖父。”

韓璃激動地連忙應了。當朝宰相派了親信門客來,遠遠地迎出兩百裏,這可是難得的殊榮,也可見宰相的示好之意。但他進去後不久就又出來,臉上的興奮不見了,將方興的名刺還給韓宗儒,“翁翁說了,他累了,不想見客,請阿爹接待就行了。”

“這是賭什麽氣。”韓宗儒嘩嘩地搖著折扇,齜牙咧嘴皺著眉,一副頭疼的樣子。

韓璃忍不住催促,“阿爹,還是快一點,要是讓韓相公誤會了可就不好了。”

“這倒是不用擔心。那位韓相公可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他對你祖父再放心不過了。他手下的人也是來聯絡的,不是來找不痛快的。”

韓璃安心了。

他很清楚,自家父親粗笨的外表下,是極為細密的心思。看似懶怠,無心進學,只好口腹之欲,完全是個標準的紈絝子弟,但家裏若有事,祖父肯定是跟自家父親商量。

只看祖父罵歸罵,這一回南下京師,還是把父親帶出來,就可知祖父對父親的信任。

韓宗儒也沒有抱怨太久,很快就將方興請了進來。

韓縝不出面,韓宗儒只是沒職司的大理寺丞,方興的名帖不好留著,也退還了。

方興此來,人所共知,是為韓岡做說客拉盟友,不過方興一開口,就把韓璃嚇了一跳。

“寺丞鄉居北地,緊鄰北虜。想來虜情必然諳熟。故而敢問寺丞,距這北虜入寇,究竟還有幾年?”

北虜會入寇?!

在宰相們效伊尹故事的消息傳來後,韓璃曾經與兄弟們一起猜測遼人會不會趁機入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