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時來忽睹紅日低(五十一)(第2/4頁)

“不,是去外公家。”韓鐘瞥了韓鉉一眼,“不然哪裏會來得那麽快。”

聽說了要去王安石府上,韓鉉的臉色就變得淡漠起來。

韓鐘的外公可不是韓鉉韓錦的外公,小時候沒在意,年紀越長,這分得就越是清楚。

家裏是盡量一碗水端平,且韓鉉他們幾個兒子加起來也比不得唯一的姐妹受父母疼愛,兄弟間嫡庶分得就不那麽明白。

可到了外面,嫡庶之間受到的待遇就截然不同了。韓鉉也清楚,什麽時候自己有了功名,這樣的差別待遇才會漸漸消除。

韓鉉可不想去王安石府上見那些人的臉孔,“哥哥,要不我和七哥先回家去。先反省,等阿爹回來,好好認錯。”

“阿爹在外公府上,你跟我一起走就行了。”

韓錦張大眼睛問:“是娘讓哥哥去外公家的?”

就是韓錦也明白,肯定是嫡母怕這對翁婿又吵起來,所以才趕著把二哥送過去。

“五哥呢?他沒一起來嗎?”韓鉉問道,韓家的嫡子還有一人。

“在家裏受罰,這半個月出不了門了。”

好吧。

韓鉉是認命了,靠在椅背上,徹底沒言語了。

三兄弟沒用多久便抵達了王府。

王安石的嫡孫、王雱的遺孤王栴,以及王旁的長子王檀,出來迎接三位表兄弟。

韓鐘領頭,韓鉉韓錦先後行禮:“韓鉉(韓錦),見過表兄。”

但韓鐘的這兩位嫡親表兄弟,一清高,一倨傲,都沒把韓家的兩位庶子放在心上,只依禮數回了一禮,便迎著韓鐘入內,韓鉉、韓錦跟在後面。

不過王栴回身前還冷眼瞥了韓鉉一眼,韓鉉則同樣以冷眼回應。

王家之中,王安石夫婦還好,待韓家諸子如一,越小的越是疼愛,王厚夫婦也一樣是做得像一位長輩,就是同輩人讓人生厭。不僅是王栴、王檀,還有王安石的一幹侄孫。

之前王安石中風,韓家子女被王旖帶著南下,在金陵王府住了不少日子。當時,還有許多王氏子弟紛紛來探望,韓家子弟與他們都打過交道。這些人中,有不少把嫡庶看得極重,或者說,那些嫡子中極看重自己嫡出的身份,以嫡子驕人。

韓鉉也明白,這些人是實在沒有別的可以炫耀了,就只有嫡子的身份讓他們覺得可以顯示自己身份的特別。

對嫡庶的看重,通常也只在年輕時。到了年長入仕,就只看自身的功名、官位,嫡子一個無功名的選人,如何能與進士出身的庶子比?

就是要議婚的時候,也不會太在意。政治婚姻,那只看雙方家長的身份,如果是要給女兒找個好歸宿,就得看對方的人品才氣,皆無關嫡庶。

清楚這一切,卻並不代表韓鉉願意忍耐到自己擁有功名的那一天。因而他與王家諸嫡子的關系都不太好。

不過韓鉉與王栴的關系惡劣,倒也不只是嫡庶的問題,也是跟皇帝有關。

韓鉉只是在金陵時,只為太後該不該歸政,便與王栴鬥了好幾次嘴。如今皇帝成了王家的女婿,卻被軟禁於宮中,只要一見面,王栴都少不了跟韓鉉為此事吵上一段。

王安石正在與韓岡說話,王厚在旁作陪,韓鐘兄弟通了名後,一時沒被叫進去,坐在外廳說話沒兩分鐘,韓鉉就又跟王栴爭上了。

王檀不豫之色溢於言表,韓錦則似懂非懂,茫然地看著韓鉉和王栴,只有韓鐘百無聊賴,一邊喝著茶,一邊悠然聽著兩人來回如拉鋸似的爭執。

“……等你覲見過天子再說……”

“小弟沒見過皇帝,所以不敢妄言。想來表哥是見過的。”

“只有幸覲見過一次。皇帝少年睿智,更是謙懷大度,絕非謠言所誣之昏君。”

“只見過一回,便比日夜相處的太後,自幼教導的宰相都看得明白這個人是什麽樣?什麽時候表兄出月旦評?”

“天子有何疏失之處,做臣子的也該苦勸,豈能行悖逆之事?”

“刑有五等,笞杖徒流死,什麽樣罪應的對什麽樣的刑。要是皇帝的過錯,是勸誡便可,也不至於會落到如此境地。須知君視臣如草芥,臣視君如寇仇,怨不得人。”

“草芥寇仇,此無君無父之言!”

“君豈得與父相比?子承父血,無父則無子,故父責子,子不得怨。人君於臣有何功,可與父子相比?”

“父生之,君食之。君父、君父,君父自古並稱。”

“父生之,師教之,君食之?呵……此偽作爾。爾俸爾祿,民脂民膏,這是太祖親筆。種糧者,民也。納糧者,民也。食天下者,民也。正所謂,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

“姑父不得先帝之用,豈有今日之煊赫?!”

“表兄你不是很明白這個道理嘛。用則盡心報之,不用則如陌路。若皇帝無故輕賤之,那就是仇人了。先帝以國士待家嚴,家嚴遂以國士報之。而皇帝不念家嚴擎天保駕之功倒也罷了,連十幾年來的護持之勞都不念了,家嚴只是讓他回去反省,已是念在先帝舊德。何況此事太後亦贊同,以母責子,天經地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