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虛實(十一)(第2/3頁)

“如果遼國不肯交還呢?”章惇再問。

沒人敢立刻回答了。

那就意味著,朝廷如果不想成為笑柄,就必須做出更加強硬的反應。

這個決定,只有宰相才夠資格說出來。

廳中數十道視線都聚集到韓岡的身上。既然是章惇問得的,就該他回答。

“以我之見,如果遼人不肯交還無故扣押的國人,同時不願賠償國人的損失,應該向其宣戰!”

韓岡的話,惹起了今天會議以來最大的一片聲浪。

“相公是要攻遼?!”熊本第一個叫了起來。

韓岡更正,“前提是遼國不願意釋放無辜國人,並賠償他們的損失。”

這是借口。

所有人都這麽認為,盡管他們中的大部分,都在遼人的行動中受到了不小的損失。但每一位議政都不會認為以此為由,與遼人交戰,是出自於韓岡的本心,而不是權謀。

借口這東西,想找總能找得到。雖然不至於編一個遼宣宗遺腹子,但隨便找個遼國的宗室子弟,扶持他回去復國,也是相當容易的借口。

眼下的這一個,比不上為兄弟之邦復國更有號召力,更加名正言順,但只是作為開戰借口而已,哪裏需要那麽多計較。

“雖然遼國的局勢沒有變成我們希望的那一種,但不論打不打,該做的準備還是要做。蠻夷都是畏威而不懷德,你不去做出要打的樣子,他們就不會把你說的話當真。和平不到絕望的時候,我們也不當訴之於戰爭。但如果當真開戰,這一切的起因,完全是來自遼人不改其強盜本性的緣故。”

聽到韓岡的發言,所有人都覺得,還真像那麽一回事。

不過如果當真要開戰,有一個問題必須先行確認。

“敢問相公,攻打遼國,到底能不能贏。”

這是最重要的問題,只有一個讓人信服的肯定答案,才能得到議政們的認可。

“想必這些年北境的變化,諸位都應該看得清楚。可以這麽說,現在只憑河東、河北兩地駐軍,就可以對抗遼國不落下風。”

如果只看軍事實力、動員能力、生產能力,只憑關西,就足以與遼國對抗。這一句,韓岡就不想在這個場合公開說了。

“只是不落下風?”

韓岡的回答是不能讓人滿足的。

“所謂不落下風。就是未慮勝先慮敗。河北河東直面遼國,兩路的軍備,從開國時,就是抗衡遼軍。不過舊日的戰略規劃,雖是阻敵於邊境之上,但希望去幾乎都放在一紙盟書上,遼人一句威脅,就不得不奉上金銀。而如今,則是不斷修築邊境寨堡,便是要組成一張網,在邊境上攔住遼軍的主力。”

韓岡的話,讓許多人陷入今日與舊日的對比之中。都經歷過連西夏都能騎到頭上的日子,如今直接壓制遼人,自是讓人心懷大暢。

韓忠彥道,“遼人的火炮不少了。”

“遼國全面轉向火器建軍,戰鬥力的確有提升,但也損失了遼軍最大的特點。截長補短,整體上變得平庸了。”韓岡插話道,“火器對後勤的依賴是遠遠超過此前的任何冷兵器。樞密院應該最清楚這一點。”

張璪和沈括同時點了一下頭。

韓岡繼續道,“遼人本是離合之兵,一擊不中,遠飆千裏,我大宋精兵那是望塵莫及。但騎兵加了重炮後呢,就變成了老鼠拖龜,吭哧吭哧一天也走不到三十裏。”

韓岡的話說得有趣,會場中帶起了一陣暢快的笑聲。

“至少不用擔心被遼人打進來。想必諸位都明白這一點了,不需要我連篇累牘地再說了。總結一下,就是比起二十年前,皇宋與遼國的攻防之勢。是顛倒過來的,開戰和終戰的權力,已掌握在我們手中。遼人大舉來攻,只會被擋在邊境上的寨堡外,至於小股的敵人,進入河北之後,能逃過半個月都算多的。”

不論之後會有什麽變化,至少現在,議政們都相信了韓岡的話。畢竟這些變化,都是他們一直看在眼中的。

“既然不怕遼人反擊,那是否能收復幽燕故地?”韓忠彥又問。

這一回,韓岡卻是搖頭了,“畢其功於一役,這是不現實的。當年對西夏,占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也是幾次會戰,其中不小心還敗了一場。要不是遼人在背後偷襲,更得幾年的時間。”

現在的大宋,根本不可能動員舉國之力。雖然比過去的情況要好一點,但地域歧視依然嚴重——這在千年之後都沒辦法消除,現在就更不用說了。

北方看不起南方人,南方人也敵視北方,地域的鴻溝幾乎無法彌補。這還是尋常時的看法,一旦關系到切身相關的利益,那問題就更加嚴重了。

一旦遼國占領了河北、河東,讓江南出錢出人,如果這件事交由各地州議會來決定,有多少議員會投票贊成,多少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