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梳理(二十五)(第2/4頁)
但是在人後,太宗皇帝的血脈,自然會對太祖後裔成為大宗正而怨聲載道。
從趙仲惠姓名之中的一個仲字,就可以知道他屬於太宗一脈,與熙宗皇帝同輩——熙宗皇帝舊名仲鍼,即將登基時,才改名趙頊——對趙世將的感觀可想而知。
趙世將如今奉承都堂,簡直都忘了他是趙氏子弟,這一回遼國不過是在河北兵鋒小挫,他就忙不叠要去太廟為那群賊子吹捧,河東慘敗不提,河北的戰事也還沒結束呢!
“舔人股溝子的豬狗,沒臉皮的老畜生,背父忘祖的賤骨頭。”
連番汙言穢語,讓人不敢相信這是來自於一位自幼讀書的郡公之口。
痛罵了一番,趙仲惠氣息稍平,他虎著臉問都管,“五兄還說了什麽?”
都管低頭,“主人請郡公過府一會。”
趙仲惠皺著眉,“之前不是五兄說的嗎,這兩天都不要隨便出門。”
都管道:“主人知道,所以特意安排了車子,停在後門口。只是要郡公跟平常一樣,稍改一下裝束就好了。”
“好,等吾更衣。”趙仲惠都沒多想,一口應承,他在家中待得煩悶,早想出門去了。
夜色漸濃,換了一身仆傭的裝束,趙仲惠孤身一人的悄然從後門出來。門口一輛車廂低矮窄小的四輪小車,車廂上的油漆斑駁,色澤黯淡,跟外面尋常可見的載客車看不出任何區別。連拉車的馬匹,都是用了有氣無力、毛發稀疏的老馬。
“什麽時候置辦的?”趙仲惠問。比之前看到的車子,還要更不起眼。
“才買下來的。”都管為趙仲惠打開門,讓他上了車,然後跟了上來。
“郡公見諒。”都管側著身子,在對面坐下。
前面的一聲鞭響,馬車搖搖晃晃地開始走了。
比起家裏將作監所造的馬車要顛簸了不少,但趙仲惠完全能夠忍受。
他現在正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跟那些同伴會合,一同宣泄這幾日在家裏悶出的郁氣。
他甚至還在想著,等會兒集會時是不是提一下,給都堂多添添亂。比如趁勢煽動一下東京士民,要求都堂繼續北攻遼國,攻下遼陽,攻下臨潢,殺光契丹,看看都堂到底是做還是不做。
車廂中窗簾拉起,掩著車窗,看不見外面,但能聽到周圍喧囂聲漸大,顯然是進了一處街市。
“好像路不對。”趙仲惠說。
都管道,“如今都中管得比之前嚴了,必須要在人多處多繞兩圈,如果有人跟蹤,很容易就被甩掉。”
“小心點好。”趙仲惠點頭,繼續安靜地等待。
將都堂被民情所挾不得不出兵北上,最後慘敗而歸的窘相,在腦海裏編織了三五遍之後,趙仲惠忽然發覺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馬車繞的圈數也已經遠遠不止兩圈了。
他猛地掀開窗簾。夜幕下,周圍一片黯淡,遠處能看見一個深黑色的剪影,那是大圖書館的位置。
不是好像,根本就不對路。
“停車!”趙仲惠厲聲叫道。
但完全沒人理會,馬車還在繼續向前。
“停車!”趙仲惠用力瞪著對面的都管。
都管安然坐著,臉上的謙卑換成了冷冷的譏笑。
“停車!”趙仲惠又踢又撞,但車門紋絲不動。堅固得不像是一輛粗制濫造、成本低廉的舊車。
都管冷眼看著,帶著嘲諷,“不要踢了,都是鐵的。”
都是鐵的?!
趙仲惠的瘋狂一下停住了,他緩緩地轉過頭,看著都管,充滿怒意地吼道,“給我停車!”
“郡公,少安毋躁。”都管心平氣和地說著,探出一只手牢牢卡住趙仲惠喉嚨,手上傳來的巨大力道幾乎讓他閉過氣去,“馬上就到了。”
恐懼和驚訝,讓趙仲惠一時忘記了掙紮。他瞪大了雙眼,看著眼前帶著陌生表情的熟悉面孔,在府邸中做二三十年差事的老仆,突然間就變成了一副殺人放火的強賊模樣,甚至還敢對自己動手,這是在做夢嗎?
他瞪著都管,馬車這時慢了下來,一座建築進入窗口,那是……
禦史台獄!
……
“聽到什麽了?”艾虎突然揚頭問道。
“沒有。”丁兆蘭斷然道。
寬敞的大號馬車中,開封府的名捕頭緊緊盯著對面的三人。白澤琰、智化、艾虎,之前逃離的三名人犯,現在正與他同在一輛馬車之中。
方才只是一輛馬車相錯而過,雖然裏面穿出來的聲音有些可疑,不過那是行人司專用的馬車。外觀與市面上最為常見的客運馬車別無二致,但丁兆蘭僅僅是分心對外一瞥,就分辨出來了。
最近的調查中,丁兆蘭對行人司在案件中扮演的角色越發地懷疑起來,也找到了幾條新線索,剛剛過去的車子或許也有相應的線索。
但丁兆蘭現在的注意力都在車中其他三人身上,完全沒有多余的精力去分心旁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