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變故(三)(第3/3頁)

韓岡輕嘆一聲,“章子厚從來都不是敵人,至少現在並不打算把他當成敵人。”

“可章相公現在可不像要和哥哥和衷共濟,”王舜臣道,“至少他的兒子不會。”

韓岡搖搖頭,無奈說,“虎父犬子。”本該極隱秘的勾當,卻傳了出來,章惇的那位嫡長子真是把章惇的臉都丟盡了。

他停了停,又道,“前面提起燕達,我的意思是想說,這世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燕達有燕達的,我有我的,你也有你的,我們做事和選擇,都是從自己的立場出發。而個人的立場,就算是仇人,也有相和的地方,就算是至親,也有相悖的時候。譬如燕達,他對先帝忠心,也忠於趙氏,我要平復叛亂,他肯定跟著,我要是做反,他登時就會翻臉。反過來,我要造反你肯定是跟著的,倒是妥協退讓,就不幹了。”

“也不是不幹,就是想不通。但我相信哥哥不會做錯事。”

“我說過很多次了,我們做事,要把朋友弄得多多的,敵人變得少少的。盡可能地集結力量,一次對付一個敵人,不要過多樹敵。”韓岡刻意緩慢地說道,加深給王舜臣的印象,“我們現在與章子厚還是有共同利益的,有共同的立場,也有共同的敵人。”

“舊黨?”王舜臣問。

“余孽。”韓岡冰冷地說道。

韓岡表露出來的態度絕不容情,王舜臣重重地點了點頭。

“只是現在的情況,不得不把他提防著一點。防人之心不可無。”韓岡頓了一下,“基本盤要維持住。”

“哥哥放心,我會小心提防著,一兵一卒都不讓章相公給拉過去。”王舜臣狠狠地笑著,“沒米沒柴,我看章相公如何做飯!”

韓岡此前說京師軍隊都聽他的話,雖然是玩笑,可也有很大一部分成分屬於事實。章惇在軍中無法與韓岡抗衡,要不然也不會千方百計地要抓住海軍。不過海軍的勢力無法延伸入京師,戰列艦的火力再猛,也轟不到京師的城頭上。

其實這一回,章惇的兒子死於遼人火箭,之所以鬧得如此之大,除了那一部正在連載的小說之外,也有受損的是海軍的緣故。官軍這些年來所向無敵,就連遼國皇帝親帥幾十萬大軍來攻也只落得個丟盔棄甲的結果,偏偏章相公關注的海軍出了問題,比馬步軍優勢更大的海軍,卻在小小的日本島上得到了一場慘敗,章惇那一方不忿之余,不免將怨憤之氣撒在韓岡頭上。

兩邊的對立情緒,十來年間早就積攢了許多,只不過缺乏一個契機,而海軍慘敗,章惇喪子這件事,正好成了導火索。

“不過……你不打算去河東了?”韓岡反問了一句。

王舜臣搖頭,“等李二哥來了,我再走不遲。”

“我那表哥性子古板點,君子可欺之以方,其實還是你在京師我更放心。”

如果守城時遇到敵軍驅民蟻附,李信會多猶豫上幾分鐘,而王舜臣會在第一時間下令開火。這就是兩人性格上的差別。不說誰對誰錯,總之兩人性格有別,遇到事情的處理方法也就不會一樣。放在京師這裏,下得了狠手,敢於獨走的王舜臣,的確是更加合適的留守人選。

但王舜臣要去河東。他現在找借口留在京師,可只要差遣不改,借口總有時間限制,不可能一直把借口找下去。

“那我就留著,讓李二哥去河東。”

王舜臣其實已經不想去河東了。他是想打仗,打心底裏想要得到滅遼的光榮,可如今京師風波將起,他即使去了河東,也要記掛著京師這裏會不會出問題。有後顧之憂,這仗可不好打。

韓岡卻搖頭,“朝令夕改,有損朝廷顏面。而且針對性又太強了,終歸不美。”

看得出來,韓岡是在猶豫,或許情況的變化已經超過了他的預期。

可事有輕重緩急,遼國在那邊又跑不掉的。王舜臣想說,但忍住了沒說。他確信,韓岡終究還是會有決斷。

他遂靜靜地等著韓岡作出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