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五章 奸黨的崛起(一)

建中靖國元年的七月是個離別的日子。

先是七月初九,舊黨在台諫系統的“四大君子”,任伯雨、陳瓘、陳師錫、陳次升同一日離京南下。本著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思路,大宋聖君趙佶沒有把他們四個奸臣一棍子打死,而是一人給他們發了一個知州。

其中任伯雨知雷州事,陳瓘知欽州事,陳師錫知邕州事,陳次升知廉州事。全都去了山高皇帝遠的嶺南……遠是遠了一些,但安全還是比較有保障的。

七月十五,同樣屬於舊黨陣營的右司諫陳祐,左司諫江公望也離開開封府南下,其中陳祐通判滁州,江公望知淮陽軍。

至此,舊黨在台諫系統中的重要人物已經基本上被一掃而空!在黨派鬥爭中,已經處於全面的劣勢了。

在舊黨方面多人出京之後,到了七月十七,終於戰勝了“可怕的瘟疫”,恢復了健康的章援和紀憶,也收拾行裝,出京西去了。

紀憶的職官還是勾當京兆府保甲府兵司公事——看上去是個相當清冷的差遣,不過考慮到眼下正在試行府兵制,這可就是個很容易出政績的官職了。

章援也是西去,當了延安府下轄的知膚施縣事,要去和巍巍寶塔山,滾滾延河水作伴了。不過延安府首縣的知縣在北宋可不是個冷門,那是很容易建立軍功的文職。章援居然可以知膚施縣事,也讓朝中不看好章家一門的眾臣們有點吃驚。

七月十七日的中午,連自己也不知道同章援、紀憶二人算不算政敵的武好古,在開封府城西的共和樓四樓觀景台設宴,為西去的二人踐行。

和武好文西去時候的輕車簡從不同,章援、紀憶二人則是帶著大隊人馬上路的。就在離開共和樓不遠的官道之上,停著一長串車馬,還有不少帶著直刀弓箭的護衛。這些護衛和車夫、馬夫乃至跟著的仆役,共和樓當中也有酒肉招待,一個個都在路邊臨時搭起來的棚子裏面汁水淋漓的吃喝。

看來章援和紀憶在“養病”的這些日子裏面,還是做了不少赴任的準備工作了。至少不是孤身上任,而是帶足了門客打手……

共和樓上,一身綠色武官官服的武好古瞧著兩位戴著軟帽襆頭,一身便裝,顯得瀟灑風流的大宋文官,滿臉堆笑著說:“敦本兄,憶之兄,原來二位都是替劉娘娘做事兒的,在下之前若有得罪之處,還望二位莫要見怪。”

武好古的話說得客氣,可卻是夾著棒帶刺兒的。武好古是個武官,又是幸近,替娘娘做點事兒那沒什麽。可章援和紀憶是高貴的文官啊,東華門外唱名,怎麽能說是替娘娘做事兒的呢?這豈不是說他們和武好古已經是肩碰肩的奸佞了麽?

章援和紀憶二人聞言,心裏肯定是不舒服的,不過卻不能當著武好古的面否認。

因為武好古今天就是得了劉娘娘的言語,才在共和樓上設宴給章援、紀憶踐行的。

武好古當然不是劉娘娘的人了,他始終是趙佶的心腹,和劉皇後的接觸,也都是官家趙佶的意思。

章援、紀憶和劉娘娘有所往來的事情,武好古也早就向趙佶報告過了——當然了,劉皇後是要做太後的,並不是趙佶的皇後,所以和某些臣子有所往來,也沒什麽不可以,只要別過分就是了。

而對章援、紀憶來說,能讓趙佶知道他們傍上了劉皇後也沒什麽不好……現在趙佶正寵他這個如母的嫂子,自然也會對他們有所照應了。

紀憶笑了起來:“之前各為其主,有甚好說的?現在我們是一家子了,自該齊心協力替官家做事。說起來我這次西去,還不是替你兄弟打下手?才十九歲就權知一縣事,還受命試行府兵,官家可真是看重你家兄弟啊!”

章援眯著眼睛,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卻是笑而不語,看上去很有一點笑看天下風雲的意思。

他其實很清楚自家的處境,因為遺詔的存在,趙佶對章家一族都不會特別待見的。在趙佶這一朝,章家的子弟無非就求個按部就班的升遷,能夠安安穩穩,保住埔城章氏的門楣就不錯了。

想要再現輝煌,恐怕得等到將來新君上台之後了。考慮到官家的年紀,章援是不指望能熬到那一天了。

不過自家的侄女婿紀憶,或許還有薦躋二府的一日……

“敦本兄。”武好古喚著章援的字號,“可是對試行府兵之事有所高見?”

章援一笑:“人言你武大郎善於觀察人心,我本不信,今日卻是叫你看破了。也罷,不妨就和你說吧。崇道兄可曾讀過司馬光的《上疏乞罷保甲》一文?”

“不曾讀過。”武好古搖搖頭。

“憶之你呢?”

紀憶笑道:“司馬光不是元佑黨人麽?他的上疏能有甚見地?”

章援搖搖頭道:“是極有見地才對!憶之,我可不信你沒讀過這篇上疏,且背一段給武客省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