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六章 奸黨的崛起(二)

第一夥要找武好古麻煩的正直君子是以副相範純禮為首的。在範純禮看來,武好古之前是舊黨……呃,舊黨是不存在的,而是君子們的走卒。小人是小人,但是並不邪惡,而且在儒學上的造詣極高,勉強可以夠得上大儒的水準——範純禮只是認為武好古的儒學水平夠高,但是並不承認他是真正的大儒。因為武好古太過貪婪,又太會阿諛,品德有虧,不能稱為大儒。

但是現在,武好古因為在《文曲星旬報》上登出了勞什子“死富商竟有兩妻,郭青天難斷家案”的狗屁文章,儼然就是在為廢掉孟皇後造輿論。

雖然韓忠彥老說這事兒是官家的意思,和武好古沒有關系,但是範純禮卻不這麽看。武好古和官家的關系太好了,而且還是官家的錢箱子。他要是不肯替官家造廢除孟皇後的輿論,官家也不會拿他怎麽樣。

所以武好古做的這事兒,分明就是一份給熙寧奸黨的投名狀!

而且,孟皇後是朝中君子正臣們的旗幟,當年為了保她,不知多少人被先帝趕去了遠惡之地。現在怎麽能讓奸人再把她廢掉?

“大哥,蘇子由一點都沒看錯,武好古那廝就是舊黨……哦,就是一個王安石一樣的人物!不,他比王安石差遠了,王安石至少是為了國家,他卻是削尖了腦袋往上爬!官家寵信這樣的小人,我看國家早晚大禍臨頭。”

正在範純仁府上滔滔不絕說著武好古壞話的,就是副相寶座已經岌岌可危的範純禮。

今天是他的四弟範純粹從太原府返回,抵達開封府的日子——範純粹在宋徽宗剛剛親政的時候坐了一陣冷板凳,不過後來因為舊黨在軍政方面拿出了不少辦法得到起用,先是知信州,再以龍圖閣直學士知太原府。這次是因為京兆府搞府兵制試行,被韓忠彥推薦做了永興軍路安撫使,所以才被召回開封府,準備領受新職。同時,範純禮的二哥範純仁現在也重病臥床,似乎時日無多了。

所以範純禮這些日子就搬到範純仁的宅中小住,也算是兄弟三人最後聚上一聚了。

範純仁閉著眼睛,靠在軟榻之上,臥房之內除了兩個兄弟之外,就是自己的兩個兒子範正平和範正思。

範純仁聞言只是嘆息,這些日子他可沒少聽兩個兒子說武好古的事跡——州北軍營大火他是嫌疑難消,滄州私授騎士則是證據確鑿,開辦的《文曲星旬報》又將矛頭指向了孟皇後!

如此作為,不是奸佞又是什麽?

只可惜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可能康復了,而範純禮眼看著就要失寵,外放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咳嗽了幾聲後,已經出氣多,進氣少的範純仁嘆息道:“看來只能在老夫的遺表中提醒官家提防這個小人了……”

遺表就是大臣死後才上給君王的奏章,一般在生前就寫好了。內容多是對自己一生的總結,然後再推薦個把子侄做官,有時候也會提醒君王要注意些什麽。

聽到範純仁說起“遺表”,範純禮、範純粹都連連搖頭。

“二哥,且莫說這等話。”

“是啊,二哥該好好將養身體才是。”

範純仁擺擺手,打斷了兩個兄弟的話,然後用沙啞的嗓音說:“人生數十寒暑,終是難逃一死之期。我的死期將至,不必諱言。遺表我已經讓子夷(範正平)準備了,在加上一段就是了。不過我看當今的官家也不是能虛心納諫之君,興許還覺得武好古這樣的臣子很好。既乖巧,又能辦事,還能變出數以百萬的錢財……日前蘇子由的兒子來我家時,說起武好古也是贊不絕口,何況是官家?”

“父親。”範純仁的兒子範正平插了句話,“那武好古仗義疏財,為人也甚為謙和,得過他好處的人自是不少,誰不說他的好話?”

他也從武好古那裏得過好處的……他這段時間守選在家,沒事兒就給《文曲星旬報》投個稿,每次都能拿到不少稿費,而且自家的文章還能刊登上報,看上去很有面子。

自然不希望老子在遺表上咬武好古一口了。

範純禮嘆了口氣,“此人是大節有虧,他的為人的確是很不錯的,要不然韓師樸和蘇子瞻也不會被他迷惑了。”

一旁的範純粹皺著眉頭,他說:“我聽說那人對遼國也有辦法,搞了個界河商市,還引了不少遼國的貴人去那裏購買房產安置後路……有了這個商市,他的大節也不算太虧了。”

範純粹是著名的和平主義者,武好古現在的作為對宋遼和平看上去是有利的,所以他就覺得這家夥還可以。

“我看二哥還是不要,不要在遺表上告武好古一狀了……”

在遺表上告了武好古,範家和武好古就結大仇了,萬一告不倒,以後人家報復起來怎麽辦?萬一把武好古告倒了,界河商市會不會跟著一起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