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七章 資本主義尾巴

武家店是個小的不能再小的草市,就是一圈籬笆圍著一座二層的磚瓦房,磚瓦房周圍搭著許多棚子。

大概是因為臨近新年了,所有的小棚子裏都有商販在擺攤賣年貨和各種小吃食的。顧客也不少,都是武家店周遭的農人,拖家帶口,跑到武家店來湊熱鬧。

別看這裏距離朐山縣城和天涯鎮不過幾十裏,可是對大部分苦哈哈的農人們而言,一年到頭也去不了朐山幾回,能到這個草市遛達一圈就很好了。

從這個角度來說,那些年不遠千裏從西京洛陽的鄉間遷到大海之濱的朐山來的武家人,絕對算是敢闖敢幹,思想也比較解放的一群人了。

武好古已經翻身下馬,把韁繩丟給了一個隨從的騎士,然後背著手走向那座二層樓的酒樓。這時一個三十許歲,員外打扮的黑臉漢子眉開眼笑的從酒樓裏奔出來,身後還帶著兩個瞧著有點樸實憨厚的夥計。

這員外也是白波武家的子弟,還認得跟在武好古身邊的武誠蘭,笑著就招呼道:“這不是十三哥嗎?你不是跟了族長了嗎?怎地風塵仆仆地來了武家店?”

武誠蘭笑著回道:“十四哥兒,我不就是跟著族長過來的?”他一指武好古,“這不就是咱們的族長嗎?”

“族長?”那位“十四哥兒”一愣,在他的想象中,武大郎這樣的天家心腹,又是豪闊的巨富高官,應該是極其養尊處優的。走路要人扶,吃飯要人喂,身邊總少不了一堆伺候的美姬。

可眼前這位分明就是個粗鄙武夫啊,瞧著好像是剛從前線回來的……不會是族長又得了帶兵打仗的差遣了吧?

“見了族長還不快拜!”武誠蘭看到自己的這個兄弟發愣,連忙大聲提醒。

那人這才一個激靈,反應過來,趕忙行了揖拜之禮:“武誠松拜見族長。”

這人名叫武誠松,是武誠蘭的堂房兄弟,也是武好古的族叔。輩份雖然是高的,但是在封建宗族體系之中,族長才是一家之長。一旦當上了族長,就不能以原來的輩份定高下尊卑了。

而且,武好古現在為武家所做的事情,也的確擔得起族長之名……

“十四叔。”武好古笑著點點頭,“今日可要叨擾了。”

“族長,外面風大,您快快請進。”武誠松唱喏賠笑著就把武好古等人迎入了他開的酒樓。

酒樓並不大,一樓堂食只能擺下七八張四人方桌,收拾的倒是幹凈,不過都沒有客人,顯得空空蕩蕩。

樓底西面是一張大櫃,大櫃前面倒立著一群個穿短衫的農夫,正在采買酒肉吃食。

明天就是除夕了,哪怕是一年到頭見不著葷腥的貧農,總也要買點酒肉去供一供祖宗,順便改善一下。

武好古看了這些穿短衫的農人一眼,發現他們都算是身強力壯,衣服也不破,顯然不是太窮,便收回了目光,跟著武誠松上了二樓。

二樓多是隔開的雅間,裏面全是四方大桌,同樣沒有一個客人。武好古隨意撿了一個雅間坐進去,他自是上首,其他人各自坐下,一個雅間坐不下,武誠松又領著剩下的人去了另外兩個雅間兒,一一安頓好了,才帶著一個端著食盤、碗筷和酒杯的夥計回到了武好古所在的雅間,唱喏賠笑道:“族長,小店做的是洛陽風味的菜點,有新鮮的魚膾和白切、醬香的牛羊肉,還有武家莊特產的鴨子……”

“鴨子?”武好古笑著問,“海州特產鴨子?”

“不是海州的特產,是七哥兒從洛陽白波帶過來的種,特別的鮮嫩肥美。”

“你說的七哥是不是武誠昌?”武好古想起了那個倒數第一進士武忠義的“老兒子”了,“我記得他包了3000畝水田,現在怎麽樣了?”

“他現在可是發財了。”武誠松的語氣中滿滿都是羨慕,“包了三千畝的水田,雇了幾十個長工,今年種了一季的晚稻,一季的寒菜,還養了幾千只白波鴨子……今冬還雇人修了水車、水渠、水力油坊,還打算整出幾百畝有點缺水的水田改成桑田。”

武好古聽他說了半天,還是不大明白。他可不會種地,在界河的時候了解了一些騎士莊園的運作。不過騎士莊園一般都是旱田的草田輪作。武家在海州的水田可不能這樣玩,這個時代水田的經濟價值遠高於普通的旱田,不可能用來種草。

瞧見武好古有興趣,武誠松就如數家珍般介紹起來了:“水田種稻子一年通常有兩季可以播種,有的人種兩季稻子,也有人種一季晚稻加一季寒菜。寒菜就是喜寒的蔬菜,有些可食用,有些可以用菜籽榨油。而鴨子喜水,又會在水田裏捉蟲吃,最適合在水田、溪流之中放養。而且海州是大城,商民富庶,食不厭精,鴨子的價錢高又容易出手。水車、水渠則是用來整治水田灌溉的,雖然會砸進去不少錢,不過會提升抗禦水旱之災的能力,水力油坊是用來榨菜油的。至於桑樹可是個寶啊,桑葉可以養蠶,可以喂羊,甚至可以在荒年活人。不可海州這裏瞧著不會有荒年的,所以七哥打算用桑葉養蠶、養羊。族長要是再晚兩年來,就能吃到七哥兒養的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