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八章 敵在開封府(三)(第2/2頁)

“高都指揮。”鐘傅沉著聲音問,“你上報的斬首生俘頗多,可曾一一點驗,不會有人殺良冒功和虛報數目吧?”

“不,不會……”

話一出口,高俅忽然就臉色大變了。殺良的事情還真有!不過不是殿前軍幹的,而是高永年指揮的熙河軍和仁多保忠的軍隊幹的。

當然了,這種“殺良”並不是為了冒功,而是作戰需要……當時要不用溫部蕃人去堵仁多保忠的路。仁多保忠早就跑回仁多泉城了!

而高永年的部隊是奉命“殺良”,也就順手砍了一些蕃部“良民”(準確說他們是西夏良民)的腦袋報功了。

現在“殺良”現場還在浩亹河岸邊沒有處理呢!要是讓鐘傅去看了,那麽殿前禦馬直和禦龍猛士直可就跳進黃河也洗不幹凈了。

“那就勞煩你前面帶路。”鐘傅道,“本官要點驗首級!”

“可是……”高俅啞著嗓子說,“可是下官還得帶兵出擊……”

“出擊?”鐘傅問,“打誰啊?”

“打西賊。”高俅說,“仁多大首領獻了一計,可以一舉拿下喀羅川和秦王川。下官統帶的殿前軍要打頭陣的……”

殿前軍要打頭陣!

高俅這麽說,當然是想讓鐘傅饒一把了。現在要是追究什麽殺良,什麽虛報。那麽殿前軍的幾千人可就上不了戰場了。沒有他們,熙寧軍是很難打敗嵬名察哥指揮的鐵鷂子和衛戍軍的。

可鐘傅怎麽可能讓別人去立功,自己跟著打醬油?在這裏,他才是老大!

“就是要越過黃河攻入西賊境內了?”鐘傅沉著聲問,“有撫司的將令嗎?”

“將令?”高俅回頭看了看童貫和張叔夜。

張叔夜臉色鐵青,就在馬上拱拱手道:“使相,下官有密旨在手,許便宜行事。”

密旨?

還便宜行事?

這回輪到鐘傅皺眉頭了,官家怎麽能越過熙河、涇原撫司給下面的一個知州下調兵打仗的中旨呢?

這不是把打仗當成兒戲了?令出多門是用兵大忌啊!

本朝因為疑心病太大,已經把軍前的指揮權拆了又拆,搞什麽大小相制,文武相制,將兵不知,還用中官監軍甚至直接領兵。都亂得一塌糊塗了,現在還來中旨調兵,以後還怎麽指揮打仗?

“中旨在哪裏?”鐘傅道,“本官看看。”

張叔夜沒有辦法,陰著臉兒從懷裏掏出個折子,雙手遞給了鐘傅。鐘傅展開一看,上面是熟悉的瘦金體,不僅是中旨,還是手詔。

不過內容卻是招降仁多保忠,所謂的便宜行事,也應該是在招降仁多保忠時有效。

這個張叔夜的膽子不小啊!

“哼!”鐘傅冷哼一聲,“中旨並不是說和西賊交兵的。張嵇仲,你誤解官家的意思了。”

“……”

張叔夜無話可說,鐘傅則下令說:“大軍再休整一日,待本官判明情況後,再決定是否出擊。”

鐘傅要奪指揮權了!

不,不是奪,他本來就有權!他是熙河、涇原兩路經略安撫副使啊。呂惠卿數下來就是他最大。現在呂惠卿不在,大家自然聽他的。

而且他手中還有兩路帥司簽發的將令:視察洮西、熙寧軍務!

“喏!”

諸將沒有辦法,只好領了鐘傅的將令。

鐘傅點點頭,然後對高俅說:“帶本官去點驗首級吧!”

高俅一嘆,躬身行禮道:“喏!”

首級,堆得像個小山似的,因為天氣比較炎熱,現在已經開始散發出刺鼻的氣味兒了。當鐘傅帶著種師極,還有強忍著嘔吐感覺到武好文,以及垂頭喪氣的高俅抵達的時候。一衣衫襤褸的溫部婦孺,正麻木的在高永年麾下的蕃軍驅使下在刨坑,似乎準備掩埋首級和屍體。

而屍體,特別是穿著老百姓衣服的屍體,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甚至還有孩童的,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堆滿了一大片的河谷地帶。

其中相當一部分,沒有了腦袋!

“哼!”鐘傅臉色鐵青,半轉過身,看著好像被霜打過的茄子一樣蔫了的高俅,“高俅!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