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野性

正如廣大長安人民群非常喜愛張操之同學,李景仁也很喜歡張操之……的錢。

很多人都知道張德有錢,但很多人不知道張德多有錢。

巧的是,李景仁知道張德多有錢。具體的數字他或許不清楚,但李道宗這條喂不飽的惡狗噼裏啪啦學會算盤後的第一時間是給自己家底盤算一下,然後給張德劃拉給皇帝一家子的產業噼裏啪啦毛算了一下……

然後,然後李道宗就沒敢繼續打張德的主意,並非是因為尉遲日天,並非是因為程操地,並非是老陰貨。純粹,是因為面對這龐大數字的恐懼,由心底的恐懼。

在李道宗看來,這樣的財富……還是不要覬覦的好。

“忠義社”中無好人,李道宗不敢得罪這個看似弱小實則恐怖的龐然大物。

李道宗學會了吐槽,跟兒子。

長子覺得自家隨波逐流即可,沒必要折騰。但李景仁是沒指望襲爵的,而李道宗這個廢物又不可能在禮部尚書的位子上給他帶來福利,除非……暴斃。

這不是李景仁瞎猜,而是皇帝對這種遠親,實在是愛護有限。和李孝恭一樣,李道宗不過是樣板工程。

作為宗室子弟,李景仁很清楚一旦皇帝不記得你了,會發生什麽。

因為李道宗,因為李淵,所以李景仁的叔叔李道興在武德年被封了個廣寧郡王。

但現在呢?皇帝已經不再需要李道宗出去撐門面,李淵也成了圈養的高級動物。像李道興這種文不成武不就的廢物,直接按照和皇帝親情關系疏遠了,然後一巴掌從郡王位子上扇了下來。

扔給李道興一個縣公頭銜,讓個出任交州都督。

最後的一點點利用價值,不過是監視一下馮盎,然後守得住安南就守,守不住安南就去死。

在皇帝改封任城王為江夏王的同時,李道興也開始離京,在前往交州的路上。

剛出京城,李景仁就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叔叔一下子就形容枯槁,幾近凋零。

他不要這樣的結局,但他無能為力,甚至能夠想象在二十年後,自己人到中年,結果卻無助地等著和親叔叔一樣的結局。

他不要。

所以,他要找到救命稻草,而這根稻草,他的直覺告訴他,在父親大人的封地。

是作威作福吸食民脂民膏攢下家業,還是找個荊襄名士做老師,然後參加大唐帝國的公務員統考,都可以。

但不管怎麽說,趁著年輕,早點離開長安,離開中樞,像他這種不上不下的二世祖,才有機會翻本。

南下之際,李景仁想了很多,想到自己會遇到很多人,但從沒想到自己能遇見張德,遇見梁豐縣男,遇見工部員外郎,遇見陸德明關門弟子,遇見鄒國公族侄,遇見“忠義社”社長……

江夏王臨時府邸,迎著張德進去之後,李景仁屏退左右,張德一臉狐疑,眉頭微皺:“李君欲何為?”

砰!

有些緊張的李景仁在關上房門之後,轉身沖到張德面前,猛地跪了下來:“張公救我!”

“……”

老張一臉懵逼,他不知道這貨到底中了什麽邪,但很顯然,一個王爺的兒子,那肯定不可能腦子進水行此大禮。

說出去,他怕遭雷劈,更怕李董殺他全家。

不過……

張德只是面色微動,旋即轉身踱步,繞著跪在地上的李景仁一圈,壓低了聲音問道:“李楚子,你……唱的哪一出?”

“張公……張公救我!救我啊……”

嘴唇哆嗦臉色發白的李景仁哪裏還有之前的瀟灑不羈,往日裏的風度翩翩,此刻都成了笑話一樣,只聽他低聲呢喃:“大人軍中差遣,業已交接。去歲陛下詔大人入宮問對,大人回府之後,便是老了十歲一般。年初因太子東巡,除陛下子嗣親王,宗室男丁但有職權者,泰半失勢……如今,如今二叔並未有出離之處,卻也慘遭發配安南!”

聽到李景仁的話,張德只想捂起耳朵趕緊跑路。

但很顯然李景仁已經到了破罐子破摔的地步,他一把抱住張德的大腿:“張公,張公非是勛貴血脈,乃外臣也。如今之際,天下能救我者,非張公啊!”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這特麽叫什麽事兒!你這是逮著個蛤蟆攥出泡尿!你這賤人是在害人啊!

然而老張知道,這是個機遇,他從李景仁的話裏聽到了一些不該聽的東西。比如,李景仁剛才說宗室男丁的權力被收,原因竟然是因為李承乾這只暖男東巡!

再比如,李道興居然被發配安南,要知道李道興可是李道宗的親弟弟,他一向就是混吃等死,在武德年的唯一功能就是給李淵拍馬屁,在開李氏家族大會的時候,給老董事長吹牛逼,順便做哥哥的跟班……

但就這麽個廢物,居然也被發配安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