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心累

盡管是前大理寺卿,但在武漢的一畝三分地上想要拿到權力,沒“領導”幫忙“扶一程”,難度也是不小的。

明明大部分武漢的官吏相較兩京都是“貧賤”“土鱉”,沒上位之前,一個個恨掌權官吏恨的牙癢癢。懶官、庸官、貪官……該噴的噴該罵的罵,就是不敢鬥上一鬥。等到自己掌權,學起來有模有樣,比誰都快。

老張哪怕是武漢的一把手,也懶得把“官僚主義”拿出來婊。因為至少現在,武漢的“官僚主義”程度,遠不如京城的“官僚主義”,進步是比出來的。折騰了幾年,以前還好,如今想要“空降”一兩個類似孫伏伽這種的,老張也要開“吹風會”“碰頭會”……煩不勝煩。

更讓老張糟心的是,大部分的武漢官吏不是不知道最終的結果,但就是要來這麽一出,仿佛是演戲一般,倘使自己沒點戲份,就拿不到片酬,拿不到通告費,拿不到出場費。

“阿郎,今日怎地這般累?”

“如何不累?武漢本地又不成有甚精通律令的,老夫好不容易請來一個國朝前列的刑名巨擘,偏要來扭扭捏捏。老子不開個‘吹風會’,說要讓前大理寺卿來主持律令規章,他們就要真個陽奉陰違了?”

罵娘了兩聲,氣依然不順的老張想起了非法穿越之前的蛋疼經歷。這尼瑪兩倍也沒能改變半點人性啊。

誰特麽說“人心不古”的?人心特麽古過?

“利益當前,哪能真個陽奉陰違?”

給張德揉捏著肩膀,武順小聲地緩和著張德的怒氣。

“是,陽奉陰違被老子查到了,自然是沒好果子吃。可如果不是陽奉陰違呢?老子說要嚴查水盜,你信不信這幫人能查到普通商船上去,到時候整個市場都得亂套。”

“這……這不至於吧。”

“倘使真個做了,老子還能辦他們一個辦事不力?至多一個好心辦壞事,這等老油條的手段,老子見得多了。”

官場中光明正大拖後腿的極少,但“好心辦壞事”那就容易的多。舉凡大政,來個“擴大化”,那就是“過猶不及”,最終結果如何,可想而知。

“‘吏治’這個事情啊,聖人復生也沒什麽鳥用。”

感慨一聲,老張向後一趟,武順知心知意,微微向後,給他按摩起了腦袋。

輕輕地揉著太陽穴,武順還是勸慰道:“如武漢這般光景,阿耶曾經說過,已經是罕見清明吏治。縱使前隋文帝在時,天下也未有何等清明。似武漢這般,官吏踏足街坊者,前所未有……”

然而這種誇獎,對工科狗而言,毫無意義。

武順這樣一個“古人”的見識,也就是到此為止。而作為一條非法穿越的工科狗,他天然地不可能去適應這種見識。

不過張德也覺得把公事上的糟糕情緒帶回家也是大大的不好,於是假裝受了安慰,閉目舒緩了語氣說道:“順娘這麽一比,老夫倒是頗為欣慰起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

“阿郎能看開就好。”

武順微微一笑,很是高興地說道。

讓孫伏伽在武漢主持律令規章建設的“吹風會”結束之後,前大理寺卿是以江漢觀察使“幕僚”的身份進入武漢官場。明面上是各部門“典吏”由“秘書處”統籌,實際上一應工作就交到了“幕僚”孫伏伽這裏。

老張要做的,就是簽字蓋章。

又因為地方律令規章主要涉及工商貿易,加上各部門年輕官吏都出身“寒門”和“庶民”,為了保證自己的職權不會很快就作廢,盡量能夠在任期內“變現”。這一次的武漢律令規章建設,就有了大量的工商貿易巨頭參與。

盡管是以“建議”和“意見”的形式參與,但洛陽新南市“珠玉”在前,武漢跟從效仿,也算是“忠君愛國”的典範。

老張帶學生旁聽,事後就教育了一句話:法律是統治階級意志的體現。

能懂的其實不多,反而李元祥、上官庭芝這樣的倒是明白了許多。在工地上廝混了這麽久,李元祥和上官庭芝並非除了打群架罵娘就沒有別的本事,思考本身就是一種很好的天賦技能。

江王殿下從老張這裏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再回味孫伏伽拿出來的地方律令規章草案,便如遭雷擊的模樣。

“姐夫,這……這總不能半點都不琢磨坊間做工的吧。”

“好,老夫這就去吩咐,嚴令一天只能幹八小時,一旬兩天假,最低工錢一個月不得低於一貫,做工受傷要給賠償,辭退要支付遣散費。你看怎麽樣?”

“好?”

李元祥小心翼翼地看著張德。

“你他媽一個親王,動動腦子好不好?!”

張德上去就給李元祥一巴掌,“老子要是強推,你信不信府內半數官吏就敢使壞,說不定老子親信都要偷偷給老子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