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自有變化

相較張德狐朋狗友的吃相,京中另外一些權貴的吃相,那就比較兇殘,甚至有點毫無底線的意思。

主要集中在關隴軍頭出身的武勛階層,在武德朝失勢之後,貞觀朝主要靠“榮寵”來過活。借著高速發展的機遇,又恰好原本的基本盤處在絲路的起點,這就使得他們在壓榨底層的手段上,更顯殘酷。

國朝因為現行體制的緣故,未來留給小農的機會並不多。

可皇唐天朝上溯千幾百年不管什麽時候,底層到個體,其最大的願景有且只有一個,那就是擁有自己的一片土地。

“永業田”的成功,就是妥協版本的耕戰體制。

只是毫無疑問,因為某條土狗的亂入,傳統的耕戰體制,是幹不過武漢這個膨脹起來的奇葩體系。

所以,當中央政府模仿“地上魔都”之後,往往會產生“畫虎不成反類犬”的境況,陸續跟進的各種政策,甚至是引進了大量的武漢高端人才,一個政策的施行執行,周期只有兩年,甚至更短。

人事上的互相扯皮,老大部門的拖沓冗官,還有原本就猶如僵屍,但只是因為王朝初期的發展慣性,而比爛勝出的體制,都讓帝國的高層精英又是發愁又是畏懼。

武漢同樣是臃腫的,但和洛陽的臃腫不同,武漢是個靈活死胖子,洛陽就僅僅是死胖子……

“‘天竺地’兩河流域能辟田千幾百萬畝都不止吧。”

“不止。”

張大象搖搖頭,“止信度河兩岸,少說可以安置皇唐全部人口還有富余。只是兩岸邦國林立,雜種甚多,互相又時常攻打,自是逐漸衰敗,有類北朝關中。”

在信度河流域的考古發現,是相當豐富的,僅僅是玄奘老法師的團隊,就在信度河發現了最少二十個佛國遺跡。除此之外,還有更加遙遠的遺跡,只是更加殘破。根據經驗,玄奘很容易判斷出這是因為遭遇了戰爭,至於是什麽時代的戰爭,玄奘老法師就無從得知。

然後老法師把遺跡全部毀了。

原因很簡單,因為遺跡很多石像……胸都挺大的,還一個個佛陀相。

“‘天竺地’的天時,遠不如中國,畝產差江南極多,大概江南畝產一半都沒有。不過勝在穩定,普遍畝產一石,這就很難能可貴,尤其是耕地連綿。大者如河南,小者似關中。便是山地、坡地,亦可畜牧。尤其是北方谷地,苜蓿長勢不錯。”

很多數據,張大象都是如數家珍,沒辦法不如數家珍,他就是靠這個混飯的。中原想要搞大片的耕地,難度太高了。雖說參加了對兩崔的瓜分,但大頭全給李皇帝吃了去,除非下一代皇帝吐出來一點,否則沒戲。

可下一代皇帝是誰?

沖李承乾這張臉,張大象也不至於下死手。

更何況,還有張德。

所以,朝廷在遷民政策下達之後,表面上是在搞世家大族,典型就是盧氏、崔氏,實際上真正血本無歸的,還是中低層小農、小地主、小城市民。

只是包裝得很好,一般人看不出來。

而且張大象算是有良心的,在他的能力範圍之內,很多失地農民,以“遊俠兒”的名義,或者“民團”的身份,進入李淳風的轄區之後,是可以轉型為小地主甚至是小農場主的。

只是通常這樣的小地主、小農場主,都是某個大農莊的一部分,屬於參股聯營的性質。

關西老世族吃相就難看得多,主要還是關隴土地產出本來就不行,加上連年鼓勵生產,原本就有大量貞觀一零後誕生,他們也是需要就業崗位的。

可原本應該足夠的農業崗位,在關西遠遠不足,就不得不外出討生活,整個絲路上,就充斥著大量關西口音的少年。這些個少年,或許被騙,或許被誆,總之,都通過絲路,在且末分道揚鑣。

南下過勃律山口,然後進入了李淳風的管理範圍。

在空白聖旨的照耀下,這些個被關隴軍頭之家蒙騙的倒黴蛋,就會大量出賣自己的勞動力。

當然了,可能還有性命。

賣命換來的,可能就是一百畝左右的土地。

同樣都是賣命,府兵之家好歹還能混個三百畝左右!

可就算不甘心,相較在國內一分地都沒有,這種沒有官方背書的土地,還是很有吸引力。

因為李淳風是用“太昊天子”的名義,給予了新土地的合法所有權。

得到土地之後,這些少年沒有農具、種子、牲口,往往會出現兩種情況:一是憑借唐人的身份,直接突破下限,去威逼利誘坑蒙拐騙土著,以獲得廉價勞力,實際上這是最高效最合算的;二是繼續給人打工,不是李淳風就是原先的關西老鄉,然後攢錢夠了,再老老實實幹活。

整個過程中,一旦出現傷亡,土地自然又成了無主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