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誘之以利

“兄長,若在北天竺修建鐵道,百裏造價……三百萬貫夠嗎?”

“不夠。”

張德搖搖頭,程處弼為什麽這麽問,他是知道的。“漢安線”是個模範工程,既顯露了武漢的真正實力,也勾起了無數資金雄厚巨頭的心。

只不過,想要修建鐵路,絕非是湊點人頭就能解決的。從論證開始到正式動工,就隔了一個“昆侖海”的距離。

僅從工人素質上來講,雖說封建王朝的底層大多散漫無知,但因為文明成熟度的不同,皇唐天朝的刁民,也比“天竺地”的順民好用。

究其原因,“天竺地”的賤民,不管做什麽事情,首先要考慮到的,就是有沒有產生“冒犯”。

這是枷鎖,無形的,看不見的。

而在“天竺地”的不少地方,唐朝內部山頭,還要通過扶持代理人的方式,來獲取更多的“天竺奴”,這是兩難的地方。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想要通過暴力手段,替代“天竺地”的代理人,那就是直接去做賤民的新主人。這並非不可行,但隨之而來的,要麽換一種體系,要麽就是順應舊時的天竺制度。

前者成本高昂,後者換湯不換藥。

所以進行“天竺奴”貿易的另外一個重要因素,就是把賤民徹底轉移出去,離開原先的土地之後,沒有主人的賤民,就只能靠自己,或者抱團取暖。

當然唐人還有另外一個更加高效的方式,那就是把“天竺地”的種族全部屠戮幹凈,進行徹底的種族滅絕。

貞觀二十五年的唐朝暴力機器,可以做到這一點,但毫無意義。

“眼下修鐵路無甚意思。”

張德對程處弼說道,“天竺諸地想要四方通衢,靡費不比中原要少。但彼處漢胡比例失衡,倘使要修建鐵路,須三十年積累。”

“兩代人?”

“兩代人。”

不管是“減丁”還是“遷民”,本質都是為其服務的。

以往羈縻統治的原因,是受限於技術條件,而不是統治意願。但隨著路橋技術的跨越式發展,加上更加先進的通信技術,以及更加超前的管理手段,“羈縻統治”通常情況下,只有針對廢到不能再廢的地區,才會施行。

哪怕是劍南地區,隨著龍昊、冉氏等等勢力帶來的另類產出,比如奢侈品,僅僅滿足於“羈縻統治”,這不符合帝國上層建築的需要。

在豪奢揮霍上面,談什麽滿足個人需求都是假的。就好比,李皇帝只需要一條白老虎皮就夠了,但他會嫌一百條白老虎皮太多嗎?哪怕他拿白老虎皮用來擦鞋,那也是他的事情。

再比如一個新式莊園主,他明明給奴工一天多加一餐,也不會損失太多,但莊園主會介意自己多壓榨幾滴奴工的血汗嗎?

一旦利潤追求成了終極目標,那麽其他的一切人性,都是為其服務的,都是要為其讓步的。

“三十年積累,除了調整漢胡比例之外,一應技術上的人才,都要培養累積。一個合格的鐵路勞工,培養起來也要一兩年。但是,培養一個管理這些合格勞工的監工,則需要五年以上的新式教育。”

純粹出賣勞力的勞工,只需要靠瘋狂地擴大生育,就可以做到。

但是,管理這些勞工,讓勞工不要自由散漫,有序地在工段上出賣勞力,就需要合格的基層管理者。

鐵路建設上的每一顆“螺絲釘”,都不是從封建王朝的土壤中挖掘出來的。

“三十年太久。”

程處弼搖搖頭,“不瞞兄長,我是想要給西軍子弟謀個出路。五年十年不打仗,當兵的日子就不好過,難捱啊。”

“眼下要修,也是先修官道。鐵路之事,可以先放一放,不過測繪論證諸事,可以先行。”

言罷,張德又對程處弼道,“五年之內,盡量都遷徙蕃人、獠人、舊時西域諸國百姓南下,如此也是可行。”

“分其田畝?”

“總要誘之以利。”

“也罷。”

兄弟二人也只是先行討論,涉及到具體的天竺大政,若是沒有中央政府的支持,這是萬萬不能的。

而且敦煌宮方面,在消化西域之後,其職能會迅速衰退。尤其是商人把握市場規律是最敏感的,商屯的利潤在衰退,“糧食換產本”的業務雖然還在進行,但很顯然敦煌宮對於糧食的需求在降低。

兵部已經有心把西域駐軍的總後方,從敦煌遷徙到北庭,至於朝廷會不會繼續蓋個什麽什麽宮,那就不得而知。

從翼國公府撤了之後,張德、李奉誡、程處弼三人又找了個地方討論。李奉誡對於天竺的事情興趣不大,他更加感興趣的,就是“國族”概念在他的推動之下,有了新的轉變。

淮揚、蘇杭的地方巨頭,又非常歡迎這種概念。

既能削弱皇權,又能動員更多的底層為他們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