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學業霸業

作為“湖南土木大使”,徐孝德經過多年的勤懇工作,加上水利、交通上的良好答卷,使得“湖南”四十九縣、戍、關的高低階層都願意拿他當自己人。最近兩年,哪怕是寒冬臘月裏發動河工開挖灌溉渠,徐孝德也能組織兩萬人以上的規模。

這在以前,那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而且因為興修塘壩、壘砌梯田的緣故,“五溪蠻”的後裔部落,對徐孝德也是極為尊敬,多稱之為“徐公”。

到貞觀二十三年的時候,秋糧中百分之十五的份額,是從諸蠻、諸獠那裏收來的。高成本的投入,幾年後的回報,自然也是相當豐厚。

“化獠為漢”的政策執行,遭遇到的抵抗並不劇烈,真正懷揣著小心思的,都是漢化度本身就很高的山寨部族。這些部落的豪帥、酋長、頭人,上溯幾代人,可能祖先就在歷朝歷代中做官。

他們有見識,所以更能欺上瞞下,既蒙蔽了王朝的統治者,又欺騙了低層的被統治者。

這是最狡猾的一個群體。

只不過今時不同往日,除非暴力破壞交通線,隨著交流的頻繁,接觸的多了,只要不是純粹的累世奴隸,都會用腳走路。

“徐公,‘湖南’四十九縣攤派學子,各抽十人,是不是……有點多啊。”

在潭州主持冬春清淤的徐孝德,在瀏陽水的臨時衙署內,跟“湖南”各地學官開了個會。

會上,發展勢頭好的幾個縣、關、戍,都有點擔心房二公子抽人會不會抽得太狠了一些。

“老夫也覺得多,可房遺愛能跟孔總理搭上話。教育部的事情,老夫也是愛莫能助,諸君都是各地的學官,這學校光靠自己,生計都維持不了。若是把朝廷的貼補減上一些,難不成都去風餐露宿?”

考慮事情,靠理想和良心,那是不行的。當然沒有理想和良心,更是不行。

“這一次性補多少來著?”

“一百貫一個人,十個人就是一千貫……說起來,也不少了。”

“關鍵是這告身,往後朝廷認賬嗎?”

“孔總理蓋了章的,哪能不認賬,再說了,那邊傳了風聲過來,說是將來還能參加教育部遴選。說是甚麽實習之類的物事,總之是前程無憂。”

“這天竺……到底還是有點遠啊。”

“跟官身比起來,遠一點怕個甚麽?沒見《揚子晚報》上說麽?這是‘海外江南’,不愁吃喝。”

房遺愛給出來的待遇,著實不算低,再說了,“西秦社”喊什麽樣的待遇,又不是房遺愛去受著,是那些個下天竺討生活的才要親身感受。

當然“西秦社”可以賴賬,可賴誰的賬都行,哪怕皇帝老子的賬,但賴房二公子的賬,這個事情,就不太好說了。

“湖南”大大小小主持“湖南師範”的老先生們,自己也就是個剛入流的小官,綠袍在身都幾十年了。這光景房二公子扔出來的料頭,著實吸引他們這些個江湖老鳥。

只不過,老先生們也不嫉妒,自己帶出來的學生固然水平不高,也就是識文斷字的档次,可只要能做官,怎麽地也算是有了門路。

師生關系,這年頭不比父子關系差多少。

而且“湖南”這個地方的教授甚至是博士,和別處有點不一樣。他們大多都是儒門內部競爭的失敗者,存續下來幾百年,也沒多少薪火,大多都是邊緣人物,只不過恰好房玄齡用人之際,就把他們通過武漢這個渠道,塞到了“湖南”。

願意來“湖南”戰天鬥地的儒生,和主流顯學大大不同,至少跟孔穎達是尿不到一壺去的。

當然了,孔穎達要是給他們機會做官,這官,還是要做的。

但做官的理念,還是有大大的不同。

整個“湖南”地方學術界,除了受新學影響之外,傳統的流派,就是“公羊派”。孔穎達搞《五經正義》對不對?“湖南”地方一幫老先生也搞,版本還特別多,總之一句話:我注六經!

都是搞“微言大義”,“湖南”這裏的“微言大義”,主要是用聖人之言來為自己的主張撐腰。

而朝廷早期重用的,都是“谷梁派”。如果說“公羊派”的本質核心是“鬥”,那麽“谷梁派”的核心本質,就是“順”。

後者尊王不說,還不限制君權,對統治者而言,選誰根本不用多想。

至於說“公羊派”的革命性進取性如何如何,關皇帝老子屁事啊。

“湖南”地方嘲諷“谷梁派”是“谷糧派”,既有吐槽的意思,也有羨慕的意思。

只好“谷梁派”是真的能吃到“谷糧”不是?

“公羊派”還真是都成了公羊,還是單身的那種……所以絕種了。

這幾年,若非因為房玄齡、張德、曹憲的緣故,“公羊派”的那點薪火,本來就該全部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