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一丘之貉

書房門外夜幕完全降臨,四面的燈籠光輝也陸續刺破了夜色。

屋子裏面,沈徐氏無力地側伏在冰涼的木地板上,傷心得痛哭起來,眼淚流淌得滿地都是,臉上的妝容也花了。她剛被放開,一面哭,一面又趕緊伸直手臂拉了一下襦裙。又拉了上衫遮住肩膀,雙手緊緊拽住交領往中間拉扯,將身子遮得嚴嚴實實。

不知為何、痛楚到現在才慢慢襲上來,痛得她身子顫抖,腦海中更是一團亂麻。心中的亂,不僅有被汙了清白的憤慨,還有隱隱的憂心、以及羞辱。

她憂心,因為女子可不像漢子一樣痛快完就沒事了,她被侵的一刻就想到可能懷上孩兒。不是每一個女子都想被關在深宮內宅,抱著一個孩兒成天與人勾心鬥角!不管怎樣,朱高煦沒有給她時間考慮,她並不心甘情願,一切都很倉促。

這個漢子值不值得為之送上所有,一個孩兒帶給她的、是不是她想要的,什麽都沒準備好。沈徐氏還感到了極大的羞辱,書房的門是敞著的,她痛恨自己渾渾噩噩中發出的聲音以及自己的反應。事過之後,她才覺得自己剛才像是牲口一樣,完全沒有人的禮儀矜持。沈徐氏越哭越傷心,不知過了多久仍無法釋懷,不過實在是累了。

朱高煦上前扶她起來,沈徐氏掙脫了他,“別碰我,我恨你!真是傻,我原本覺得漢王那些傳言不可信,見了面以為你是個謙遜溫柔的君子,不料你卻是假裝,實則只是個恃強淩弱的人罷了!”

朱高煦此時卻好像忽然換了個人似的,竟一臉的愧疚道,“未料沈夫人竟是清白之身。且不言那些傳言,你不是成過婚麽?”

沈徐氏此時已顧不得隱情,哭訴道:“先夫續弦時,身體病入膏肓,娶妻只為沖喜;此時家父也想與沈家聯姻。成婚不是我選的,雖然後來也覺得挺好……”

“那些傳言怎麽回事?”朱高煦道。

沈徐氏哽咽道:“當然是假的!我家殷實富有,為何要作踐出賣自己?不過寡婦門前是非多,我又操持沈家家業,經常拋頭露面,那些當官的、有錢的因很少會被婦人拒絕,自然惱羞成怒到處說我壞話。”

她又忍不住說道:“我在漢王面前說過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傳言又如何?不過現在可好,我守了那麽久身正、清白全毀了,傳言也被坐實了!”

“恐怕不只是拒絕……”朱高煦沉吟道。

沈徐氏豁出去了,剛才早已沒有了什麽禮儀,現在也不顧,瞪了朱高煦一眼:“甚麽意思?”

朱高煦不答,又問道:“沈夫人與沐晟來往那麽久,沐晟乃雲南境內最有權勢的人,他沒有那樣對你?”

沈徐氏道:“西平侯不是你這樣的人!”

朱高煦竟嘆了一聲:“沐晟才是真正的貴族,我怎麽學也不是啊。”

沈徐氏覺得這句話有點奇怪,但也沒過多糾纏。她漸漸冷靜下來了,從袖袋裏摸出一張白手帕,默默地低頭擦拭著眼淚。

朱高煦道:“我會負責。”

沈徐氏忙道:“不必了!無論西平侯還是漢王,反正都是權貴,我若志在於此,何必等到今日?又何必冒險得罪漢王這個權貴,做那些事給西平侯看?”

朱高煦饒有興致地坐了下來,“願沈夫人告知,沈夫人為何要玩弄我?”

沈徐氏搖頭道:“我活膩了才想玩弄漢王!若非情勢所迫,我何必如此下作?”

朱高煦問道:“情勢所迫?”

沈徐氏深深地呼吸了幾口氣,語氣漸漸沉靜下來,“沈家祖上(沈萬三)得罪了大明太祖,然後被安上罪名抄家;我徐家祖父(徐富九),見此情狀才散盡家財,以避大禍。

沈家家業之深厚遠邁朝廷所知,盡管被大明朝廷抄家,仍有天大的財富。漢王以為,沐府為何會庇護家翁?以雲南的人口財稅,沐家又為何如此富裕?無非是沐家吞沒了家翁巨額財寶,作為回報才多年庇護沈家罷了。

這些年來,我苦心經營沈家家業,讓僅剩的家財又有了起色,置業甚廣。西平侯見狀,便想納我為妾,借機將沈家全部吞並!反正他多一個妾少一個妾無關緊要,還能白得沈家全部家業,何樂不為?

岷王在滇時,也有此念,岷王的打算是讓他不到十歲大的兒子,納我繼女沈曼姝為妾。因家翁無兒、僅此一女,按理沈家家業該沈曼姝所有,岷王借此來與西平侯爭奪沈家家業。沈府看似奢華,實則早已成了強權權貴的碗中之肉!

西平侯以前還比較客氣,想讓我心屬於他。漢王一到雲南,他就很急切地逼迫我了,生怕漢王與岷王是一丘之貉,與他爭奪到了嘴邊的肥肉……”

“原來如此。”朱高煦點點頭,“岷王在滇與沐府結怨頗深,好像還不止明面上那些恩怨,事情說來說去,還是為了爭奪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