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討罪伐逆

漢王府宗廟設於東南邊,諸文武進南邊的端禮門門樓,然後向右一拐彎,就能看見宗廟的大殿了。

除了正常值守門樓的護衛軍,王府裏未見異樣。倒是宰牲亭傳來的牲口慘叫聲,平添了幾分肅殺之氣。

長史府最有學識的人是錢巽,不過已經去安南國了。右長史李默,原來是百戶的兒子,因為射箭騎馬考核不合格,才托關系做了文官,學問是比他的武藝還要荒疏;李默的文才,恐怕連沒有功名的典仗侯海也比不上。

而“鐵面人”李先生不管禮儀上的事。

於是今日的祭祀禮儀,在禮儀上必定有些小差錯,不過“犧牲”祭品,以及籩、豆禮器大抵不會錯的,竹做的籩,木做的豆。

雲南三司、雲南府的官員幾乎都來了,還來了十來個衛指揮使、軍民指揮使以及指揮僉事等官。

雲南都司下轄至少有十四衛,以及幾個軍民府,不過有些衛所地方太偏遠,諸將一時來不了。還有建昌衛、烏撒衛、普安衛、烏蒙衛等衛所,現在還不太清楚屬於甚麽衙門,也沒叫他們來……因為自洪武朝起,那幾個衛一會兒屬於四川都司,一會兒屬於貴州都司,一會兒屬於雲南都司,地方又遠、官員調動緩慢,一時間誰去管都很麻煩。

就在這時,沐晟和他的女兒沐蓁過來了。眾官紛紛側目,許多人都主動上前招呼見禮。

漢王隨後也帶著王妃、王子,都身穿粗麻做的斬衰孝服來到了宗廟前。這時哀樂起,宦官開始唱詞,朱高煦便帶著一大群披麻戴孝的人依秩序走進宗廟,向剛擺好的太宗皇帝靈位叩拜。

眾人行了大禮之後,便等著朱高煦念寫好的表文了。事情到現在為止,一切都很正常。

不料這時開始隱約出現了一點偏差,朱高煦沒念表文,忽然對著靈位奧陶大哭了起來,並大聲哭喊了一聲:“兒臣不孝啊!”

聲音簡直振聾發聵,重檐殿頂上似乎有灰塵“簌簌”往下掉,朱高煦一個魁梧的壯漢,竭力吼了一聲,聲音實在太大了。

余音還在房梁上,連哀樂也停止了,一大群人無不愕然,默默地等著下文。

朱高煦緊接著就開始一邊哭,一邊述說起來。沒有任何文辭的修飾,他就是這麽說著話,連普通軍士都聽得懂。

從征安南國大勝之後、押俘回京說起。朱高煦語氣哀傷、但話語卻很流暢,幾乎是一種不假思索的口吻,因為他說的都是實話,不需要考慮前後是否矛盾。

兵部尚書金忠帶他走東華門進宮,感覺不對勁……一直到他自奉先殿密道逃走,只是隱去了怎麽知道密道這等事的細節。

一時間只有朱高煦一個人的聲音,別的人都聚精會神地側耳傾聽,生怕聽漏了困惱著大夥兒許久的疑案內情。

良久之後,朱高煦敘述完自己的見聞,又向太宗的靈位磕頭,以手心對著靈位大聲道:“兒臣當著父皇在天之靈,指天發誓,剛才所說的話,若有半句虛言,便叫兒臣天打雷劈,死後魂魄不入宗廟!”

如此重誓,人們無不震懾。

朱高煦滿臉淚痕,站起身轉身面對眾人,大聲道:“本王奉詔入京面聖,為何始終不能面見父皇母後?卻在東宮附近落入重圍陷阱,遇甲兵沖來殺我!父皇會這麽對兒子嗎,須得用這等手段嗎?甲兵奉的是誰的意思,我何罪之有?!

先帝有恙,禦醫入宮止二人,為何不經審訊便死於宮中?

先帝駕崩之前,為何宮中只有東宮官員、同黨數人侍奉?為何要關閉宮門?”

宗廟裏一片死寂,若是掉一顆針、定然也能被人們聽見了。

朱高煦又道:“我大明太宗皇帝,文治武功,恩澤施於四海,賢明甚於諸王,你、你……咱們誰不食永樂朝俸祿?如今君父崩於陰謀詭計之中,不明不白!

奸臣把持朝廷,以謊言欺弄天下,太子偽詔登基,難洗謀君弑父之嫌。我朱高煦為人子,不問是非,則不孝;我與大夥兒為人臣,不為君父復仇,則不忠不義!必起大明皇朝四方之軍,興師問罪。討罪伐逆,為君復仇,嚴懲奸人!還江山社稷清明,正天下人間黑白。”

披麻戴孝的武將王斌率先大喊:“討罪伐逆!”不少人很快跟著附和了起來,喊聲在宗廟之中回蕩。

沒吭聲的人也無言反對,如此氣氛,拿甚麽詞來說?

喊聲稍歇,沐晟站起來抱拳道:“我深受大明皇室之恩,置身此國家社稷危亡之際,豈能奉偽詔?末將願追隨漢王,起兵伐罪。為君父復仇,為大義天道,刀山火海萬死不辭。若違誓約,不得好死!”

眾人聽到這裏,更加鎮住了。寂靜了片刻,陸續就有大理總兵官、曲靖軍民指揮使、雲南前衛指揮使、雲南後衛指揮使等等文武官員開始表忠,並跟著沐晟一樣詛咒發誓結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