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意孤行(第6/9頁)

直到這一刻,他們開始受到打擊,就像所有的人一樣也受制於命運。他們無上的個人權力只使得他們更加無法逃避。

他們周圍的百姓挨餓受凍,人們唯一豐富的日用品就是上了油漆的徽章和歌頌蘇聯進步與團結的口號。沙吉托夫知道這個會議桌上有某些人的確相信那些口號,有時候他自己也是,主要是為了向他尊崇理想主義的青年時代致敬。但是蘇俄的進步並沒有喂飽他的國民,而且蘇聯的團結能在挨餓、寒冷、黑暗中的人民心中持續多久?他們會以在西伯利亞森林中的飛彈為榮嗎?會以每年生產數以千計的戰車及槍炮為榮嗎?他們會望著有敬禮號太空站的天空而感覺受到鼓舞嗎?他們會懷疑特權份子吃的是那一種食物嗎?不到一年以前,沙吉托夫還是一名地方黨部的頭子,在列寧格勒他曾經很仔細聽過他的幕僚們形容排隊等候購買兩條面包、牙膏、鞋子的人們所說的笑話和抱怨。即使當時他與蘇聯現實生活的艱困面頗有一段距離,沙吉托夫仍不免常常懷疑,有一天一般工人的負擔會不會超過他們所能承受的程度;那時候他會知道嗎?現在他會指導嗎?這裏的這些老人又會知道嗎?

偉大的工人階級雖然沒有對每一件事抱怨,這些群眾,這些在工廠或集體農場內辛勞工作的無名男女,他們真正的思想隱藏在無笑容的面具後面。政治局的這些人告訴自己:工人與農人並沒有嫉妒他們的領導人因為負有重責大任而得到的奢華公寓,畢竟,全國人的生活已經明顯地改善,這才是最紮實的。但是這種紮實即將破滅,到那時候會發生什麽樣的情況?沙皇尼古拉斯二世當時還不曉得,這些人卻知道。

國防部長打破沉默,“我們必須取得更多石油,事情就是這麽簡單,否則就是經濟衰退,人民挨餓、國防力量減弱,其結果是不堪設想的。”

“我們無法購買石油。”一名候選委員指出。

“那麽我們就必需奪取。”

馬裏蘭州密德堡

巴伯?托蘭德對著他的蛋糕皺眉;我不應該吃甜點,這位情報分析家提醒自己。但是國家安全局的供應處每星期只提供一次甜點,而且好吃的蛋糕又是他最喜歡的,再說它只有兩百卡洛裏,回家多做五分鐘踩腳踏車就行了。

“巴伯,你對報上的評論有什麽想法?”一位同僚問道。

“你是說油田事件?”托蘭德再檢查這人的保防階級章,他還不夠資格知道衛星情報。“看來他們給自己弄了一場不小的火災。”

“你還沒有看過正式報告?”

“我們就說報上漏出的消息是得自比我還高的保防階級吧!”

“最高機密——新聞界?”兩個人大笑。

“就是這麽回事。報上的故事有我還未看到的資料。”他說。他說的大部分是實話。火災被撲滅了,在他這一部門的人正在推測為什麽俄國人能這麽快就滅了大火。“應該不會給他們造成太大的傷害,我的意思是,他們不會有上百萬的人民在暑假是擁上街道。不是嗎?”

“是不太可能。蛋糕怎麽樣?”

“不錯。”托蘭德微笑答道,他已經在想,需不需要多花時間做踩腳踏車的運動。

蘇俄莫斯科

政治局委員會在第二天早上九點三十分重新開會,雙層玻璃窗外的天空是灰色的,被大雪蒙住,雪花落在原本已經有半公尺積雪的地面上,雪又開始下了。今晚在高爾基公園山丘會有人滑雪橇,沙吉托夫想著,他們會清除兩個已凍結湖面上的積雪,以便在燈光及柴科夫斯基和普羅高菲夫的音樂中溜冰。莫斯科的市民會笑飲伏特加酒,愉快地享受著寒冷氣氛,而完全不知道此地正在討論的,將會改變他們生活的重大事件。

政治局委員會議已於前一天下午四時宣布休會,只有其中五人參加國防會議,即使身為政治局中的一員,也不是全都能參與制訂決策的核心團體。

在會議室盡頭遠遠地俯視這群人的是一幅列寧的全身肖像——蘇聯共產主義的革命先聖,他豐滿的前額向後仰,仿佛整個人在清風中挺立,他銳利的眼光似乎望著他那嚴肅的臉曾自信地宣布光榮未來,那個馬列主義的“科學”所謂的一個“歷史上不可避免的未來”。一個光榮的未來,什麽未來?沙吉托夫不禁自問,我們的革命變成了什麽樣子?我們的黨變成了什麽樣子?這是列寧同志原先所希望的嗎?

沙吉托夫看著總書記,這位西方世界一直認為主控全局的“年輕人”,即使現在對西方仍有影響力。他能成為黨內最高頭目頗令一些人感到驚訝,包括沙吉托夫在內。沙吉托夫想著,西方人士仍對他抱著希望,就像我們從前一樣。他親自抵達莫斯科就足以迅速改變這個情況了。然而又是另一個夢想的破滅。這個人多年以來一直以笑臉面對農業上的失敗,如今又要將他表面的魅力展現在一個更大的舞台上。他正在盡最大的努力——這個會議桌上的任何一個人都不得不承認——但是在他手上的是一個不可能達成的任務。要爬到這個位置,他已經被迫作下許多交易。即使是他安插在中央政治局的這些五、六十歲的“年輕”人,也都各有自己受制於其前任政府的地方。事情並沒有任何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