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俠侶

軍師雖然是個文弱書生,好歹也在綠林裏闖蕩過一段時間,對付個弱不禁風的千金小姐還是十拿九穩的,他縱馬上前,揪住了姚依蕾喝道:“再跑就殺了你!”

姚依蕾知道土匪狗急跳墻,什麽事都做得出來,只得乖乖服從,回來爬上馬背,繼續前行。

夕陽西下,天就要黑了。

五裏外的一個市鎮,今天是牲口市開集的日子,經過一天的交易,數百匹騾馬驢牛更換了主人,市場已經蕭條下來,遍地都是牛糞馬糞,氣味刺鼻,那些牲口販子們或蹲在籬笆下數著鈔票和銀元,或坐在飯鋪裏點一碗燴面,叫一壺白幹喝著,亂哄哄的討論著今年的行市。

一男一女走進了市集,飯鋪的小夥計看見他倆風塵仆仆的樣子,趕忙招呼:“二位,進來打個尖吧。”

兩人一進門,就吸引了牲口販子們的目光,好一對璧人,男的身高八尺,女的也有七尺,腰間紮著英雄巾,腳下蹬著步靴,眼神淩厲,殺氣騰騰,這大概就是評書裏說的俠客吧……嗯,這倆俠客身上濕漉漉的,估摸著是剛打過水仗。

這一對男女正是陳子錕和夏小青,一路追蹤綁匪至此,小夥計一聲招呼,把他倆肚裏的饞蟲都勾引出來的,從早上到現在一點飯都沒吃,可餓得夠嗆,夏小青還好點,剛才在河裏被灌了個水飽,不過聞到肉包子的香味,也忍不住了。

陳子錕掏出一枚大洋丟在櫃台上:“肉包子,有多少上多少。”

“好嘞!”小夥計搬出蒸籠,熱騰騰的肉包子用幹荷葉包了,陳子錕用隨身攜帶的褡褳袋裝上,隨手拿了兩個大口大口的吃著,噎得他直翻白眼。

“餓死鬼投胎。”夏小青罵了一聲,自己也拿了一個包子吃起來,幾口下來,也噎住了。

“客官,您喝口面湯送送。”小夥計極有眼色的端來兩碗面湯,陳子錕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抹抹嘴問道:“夥計,剛才有沒見過兩男一女騎著馬過路?”說著遞上一枚大洋。

小夥計見他出手闊綽,轉臉喊道:“各位客官,誰見過兩男一女騎馬趕路的?”

還有人答話:“我趕駱駝過來的時候遇到了,三人沒走大路,抄小路往東去了,都騎著馬,那女的還穿著洋式的衣服。”

陳子錕和夏小青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放下碗,出門而去。

路過牲口市的時候,陳子錕忽然停下,走到一頭四蹄踏雪的小黑驢前,動作嫻熟的看看它的牙口和蹄子,旁邊老板湊上來,滿臉堆笑,朝他伸出了手。

旁邊夏小青歪著腦袋,狐疑的看著他們兩人將手藏在袖筒裏無言的討價還價,片刻之後,交易達成,陳子錕掏出三十塊銀元買下這匹小黑驢,老板又奉送了他一具木制的老式馬鞍。

“錢只夠買一頭驢子的,你騎著吧。”陳子錕對夏小青道。

“讓我騎驢,虧你想得出。”夏小青臉上一紅,啐了一口,在她看來,驢子是那些回娘家的鄉下小媳婦才騎的牲口,自己這種練武的巾幗,應該騎高頭大馬才夠派頭。

仿佛猜到她心中所想,小黑驢不滿的叫了起來,高亢的驢叫聲吸引了不少目光,夏小青想走,兩只腫脹的腳卻邁不開步子,無奈之下只好捏著鼻子騎上這頭小毛驢,再次踏上追蹤之路。

夕陽斜照在兩人身上,仿佛鑲了一層紅邊。

……

北京正陽門東車站,林文靜對著同樣的夕陽心有戚戚,火車晚點了,到現在還沒來,行李堆在月台上,米姨正和搬行李的雜役講著價錢,弟弟坐在箱子上吹著泡泡,胳膊上還掛著黑紗,人來人往的車站,喧囂在耳畔回響,可林文靜卻覺得如此孤寂寒冷。

她多麽希望此刻陳子錕能及時出現,把自己帶走,可是這一幕終於沒有出現,火車噴著蒸汽緩緩開進了站台,早已久等的人群開始登車,林文靜再次回望候車廳方向,依然沒看到那個人的影子。

她知道他不會來了,輕輕嘆了一口氣,拎著皮箱牽著弟弟,上了火車。

……

姚公館,姚次長在客廳裏來回疾走,嘴裏的煙鬥早就滅了,還在吧嗒吧嗒的抽著,夫人得知女兒被綁架,哭昏過去好幾次,現在一幫太太小姐正圍著勸,警察廳、步軍統領衙門、衛戍司令部的廢物們被綁匪耍的團團轉,到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

天已經黑了,姚依蕾還是沒被釋放,姚次長知道糟了,綁匪既然能會利用電話和火車,那麽一定有高人指點,難道還認不出一文不值的德國馬克?這批廢鈔票不但沒騙得了綁匪,反而會給女兒帶來滅頂之災啊。

他沉不住氣,親自搖起電話,問吳炳湘案情進展。

警察廳那邊也在忙碌之中,今天抓了紫光車廠不少人,偵緝隊正在加緊刑訊,陰暗的地牢裏,薛平順和車夫頭王棟梁被剝得赤條條的綁在柱子上,爐子裏燃著熊熊烈火,烙鐵被燒的通紅,幾條彪形大漢橫眉冷目,還沒動刑就把人嚇得屁滾尿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