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陳真

陳子錕下意識的回頭,看到那個在精武會裏領著徒弟們練拳的年輕人正沖自己微笑。

“你叫我?”陳子錕問道。

“陳真,你真的不記得我了?我是霍東閣啊。”年輕人走過來親熱的拍著他的肩膀。

陳子錕道:“抱歉,兩年前我墜馬失憶,以前的事情都忘了。”

霍東閣道:“怪不得,當年我們同吃同睡,情同兄弟,我說你怎麽見了我不打招呼呢。”

陳子錕納悶了:“這麽說我真的是霍元甲的徒弟了,為何剛才劉振聲大師兄不認我?”

霍東閣道:“他不是不認你,而是他根本不知道師父收了你這個徒弟。”

陳子錕更加驚奇了:“這到底怎麽回事?”

精武會方向傳來喊聲:“東閣,大師兄找你。”

霍東閣道:“我還有事,回頭去找你,你住哪兒?”

“大東旅社306。”

“好嘞,回見。”霍東閣露出一口白牙笑了笑,快步跑回了精武會。

“陳真?我叫陳真?”一路上陳子錕都在琢磨這個陌生而又帶著一絲熟悉的名字。

閘北屬於華界,馬路上人來人往,甚為熱鬧,幾個報童揮舞著油印的傳單,見人就發,陳子錕懷裏也被塞了一份,上面赫然印著《救國雪恥報》的字樣,內容全是山東問題,醒目位置還有黑字提醒國人,提防日本人投毒雲雲。

繞過街角,對面路上大隊學生開來,打著復旦大學的旗幟、秩序井然,橫幅上寫著抵制日貨、還我青島等字樣,他們邊走邊喊口號,幾個巡警遠遠的看著,並不阻攔,路邊還有一個茶棚,前面擺著告示,上書“青島問題發生,各界一致罷歇,學生為國熱忱,不過稍盡綿力”落款是妓界泣告。

再看茶棚裏,坐著幾位娥眉淡掃的婉約麗人,四五個低眉順眼的小女孩捧著茶壺茶盤在一旁伺候著,不時有喊口號喊得口渴的學生進來飲茶。

“那不是鑒冰小姐麽?”李耀廷眼尖,一眼認出鑒冰來,三人便走進茶棚寒暄,原來這是上海花界組織的青樓救國團特地在此為示威學生服務。

陳子錕見到鑒冰,略微有些尷尬,鑒冰倒是象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熱情招呼他們坐下喝茶,大家討論了一下時局問題,這才起身告辭。

走在路上,蔣志清很沉默,陳子錕發覺他的異狀,便問道:“蔣兄有何心事?”

蔣志清道:“陳老弟,你對這場運動怎麽看?”

陳子錕一時語塞,他還真沒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

蔣志清自顧自的說道:“學生一腔報國熱血誠然可貴,可是收回山東,恢復主權,不是靠遊行示威和抵制日貨就能解決的,我曾在日本留學數年,深知日本國土雖小,但野心頗大,甲午之後,對我中華虎視眈眈,非一戰不能解決問題啊。”

陳子錕道:“他要戰,那便戰就是。”

蔣志清搖搖頭:“中國四分五裂,自顧不暇,戰端一起,還不立刻分崩離析。”

陳子錕道:“那如何是好?”

蔣志清遙望南方,眼中閃爍著希冀的火花:“若論力挽狂瀾,救中華於危難之豪傑,唯有孫文先生。”

“孫文……”陳子錕喃喃自語,這個名字他在北大的時候耳熟能詳,不過似乎那幫學子對他的評價並不象蔣志清這麽高。

“走,叫上陳果夫和戴季陶,咱們把酒論英雄。”蔣志清忽然酒性大發。

當晚蔣志清設宴,但陳子錕惦記著霍東閣和自己的約定,早早就回了旅社,可是等了一晚上,霍東閣都沒來。

第二天一早,陳子錕按捺不住了,自己一個人去了閘北培開爾路的精武體育會,到地方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鐘了,會館裏靜悄悄,陳子錕有些納悶,難道他們不用練武的麽?

進去一看,會館內一片狼藉,兵器架、桌椅板凳,旗杆全都被砸的亂七八糟,地上還隱隱有些血跡,一些傷員躺在廊下呻吟著,女會員拿著紗布、紅藥水來回穿梭。

“你是什麽人?”忽然有個小夥子跳出來厲聲質問,一雙眼睛警惕的瞪著陳子錕,手裏竟然握著一柄亮閃閃的單刀。

陳子錕道:“我是霍東閣的朋友,找他有些事情。”

青年松了一口氣,道:“東閣受了傷,在屋裏療傷。”

陳子錕吃了一驚,按說精武會應該是國內武術界泰山北鬥一般的存在,霍東閣是霍元甲的兒子,武功再差也差不到哪裏去,居然會被人打傷,可見敵人絕非等閑之輩。

快步來到大廳,這裏橫七豎八躺著十幾個傷員,大部分都是傷筋動骨的嚴重外傷,唯有霍東閣臉色蒼白,嘴角掛著一絲鮮血,似乎是受了嚴重的內傷。

陳子錕上前問道:“東閣兄,是誰把你打傷的?”

霍東閣看了他一眼,艱難的張張嘴,斷斷續續道:“你來了……對不住,我這副樣子……”